我的爷爷叫杨青松,他说过,几百年前,我们村叫斩龙村。
《苍龙县县志》有记载。
明初,太祖朱元璋突发疾病,身体三处疼痛难忍,如芒刺在身,无法下榻。刘伯温烧龟甲,撒铜钱一算,便知,应天府正西,有人作祟。
他带人连夜西去,抵达苍龙山下。
山势如龙,龙首狰狞,龙口正对应天府方向。
刘伯温看出,此山乃风水局。
山中龙气氤氲,已经达到了临界点。要是再耽搁月余,有人若借龙出山,大明恐怕要改朝换代。
他立刻命人,将此山挖断。
可是挖了几天,山体总会在他们夜间休息的时候,重新恢复。
刘伯温一想。
四象五行,青龙属东方,属木,金克木,金属西方,属白虎。
白虎克青龙,他命人寻遍附近道观,终于找到一枚青铜白虎印,作为镇物,在龙口风水位埋下,再让手下继续挖。
这次不一样了。
他们很快就挖到了一根很粗的树根。
可士兵们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斩不断这条大树根。
刘伯温知道,这树根就是龙脉的关键,他又上前,焚香祷告。
以帝王铜钱剑,一剑劈下。
一瞬间,乌云蔽日。
天空一道闷雷,破空而下,随着刘伯温的一剑,生劈在这大树根上,大树根就此被从中斩断。
山中隐约听得一声哀嚎。
断根的部位,血流不止,竟染红了整个断头谷。
附近十里八村,空气中的血腥气,一直飘荡了月余,才逐渐消散。
不过,断了苍龙山龙脉,朱元璋的病很快就好了。
几天后。
下方报传,李靖王的死讯。
死状诡异,如同身中三箭而死。
其实,多年前,李靖王就因为谋逆之嫌,被太祖所贬,所去之处,正是苍龙山。
李靖王这些年不思悔改,在苍龙山休养生息,以风水造龙,想要谋逆,却不料,被刘伯温一剑斩苍龙,破了风水局。
风水局被破,李靖王死于反噬。
山下村落,由此得名斩龙村。
只是,时间长了,村名方言口口相传念转了音,成了盏楼村。
苍龙山,其实就在我们盏楼村的后山。
我叫杨慕凡。
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上山。几乎每隔半年,我们就要去苍龙山一次,爷爷也不说干什么,只是带我看看。
村里其他人,都把苍龙山当做禁地。
所以,我小时候常被人疏远。
到了学龄,爷爷也没有让我去上学,享受义务教育。
他反倒是自己教我识字,还给了我一本笔记,叫做《风水师秘记》。
这个一本非常厚实的手抄本笔记,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外边却有着一张羊皮和一张麻布,包裹的非常严实。
我从小学习里边的内容,山、医、命、相、卜等等,各种内容,五花八门。
爷爷说,这些内容晦涩难懂,要慢慢学。
可我却觉得,这些内容很有趣,学的很快。
十八岁那年,这本爷爷说他自己看了大半辈子都只看懂了不到半本的笔记,我却已经烂熟于心。
只是,爷爷却告诉我一个禁忌。
笔记最后被粘住的三页,千万不要打开!
学完那天晚上。
我做了个怪梦。
我梦见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龙,匍匐跪拜在我面前。
它的脑袋与身体分离,不在一处。
老龙奄奄一息,求我救他。
我看他可怜,也就没有拒绝。
早上。
等我醒来。
盏楼村门庭若市,前所未有的热闹。
我们村地处偏僻,交通也不好,村民的日子过的苦不堪言,平日里一年见不了几辆私家车。
可今天一早,村子里只要能停车的地方,全都停靠着一辆又一辆的豪车。
有的人拿着罗盘,有的人拿着铜钱剑,桃木剑,八卦镜等等,各色各样人,年轻的,中年的,年老的都有。
爷爷说,这些都是大人物。
白衣是北山派的,青衣是南医派的。
黑衣是西命派,而那些穿麻衣的,是东相派。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中卜派,但是,今天没人过来。
这些大人物,在村里向导的带领下,全都去了苍龙山脚下。雷雨还没停,他们也不怕危险。
清晨的苍龙山,还在云雾缭绕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听村民们说,昨天晚上电闪雷鸣,山里一直隆隆直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就问爷爷,咋回事?
爷爷说,山塌了。
塌陷的部分,把断头谷给填了起来。
他拿着烟袋锅,抽了一口,徐徐吞云吐雾,笑着感叹。
“哎呀,这被诚意伯斩断的那条龙脉,几百年后,竟被人接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大手笔啊!”
后来,这些风水大拿们还在苍龙山下,发现一古碑。
碑上上新刻三字。
“杨擎天。”
自此。
杨擎天一名,在风水圈里被传成了神话。
古有刘伯温,一剑斩苍龙。
今有杨擎天,移山填谷,接苍龙!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位杨擎天是谁,只知道,他是个传奇!
盏楼村足足热闹了三天。
三天后。
各路风水师过来参观的热度,才稍稍降了下来。
我把那晚上的梦,跟爷爷说了。
爷爷本来衔着烟袋锅悠闲地抽着,可听到我的话,他手一抖,吧嗒一声,烟袋锅子掉在了地上。
爷爷的表情停滞。
过了好一阵子,他张口,却告诉我。
“小凡,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喊我爷爷。”
“还有,我要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前半句的原因。
一听到后半句话,我的眼睛润湿了。
爷爷也是个风水师,不过,并不是那种有大名气的风水师,平时,只是在附近村子,给人看墓地,看宅基的那种。
赚些小钱,养家糊口。
“爷爷,您已经给自己算过了吗?”
擦了把眼泪,我很伤心地问。
爷爷却瞪了我一眼。
“有人来接我,我要去别处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知该不该流。
“爷爷,你说过,我将来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风水师,可我现在什么都还没学会,您不能抛下我不管啊!”
“您至少教我一些,让我一个人,也可以混口饭吃啊!”
我哀求道。
爷爷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他又扫了一眼苍龙山方向,张了张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车声传来。
一辆迷彩越野,停靠在了我家门前。
爷爷上了那辆车。
车上,还有一个穿着青色旗袍,很有气质的女人。
车子要走的时候。
爷爷突然又扒着车窗,跟我说。
“小凡啊,差点儿忘了跟你说,从现在开始,那最后三页,你可以看了!还有,那本笔记,是你亲爷爷留给你的!”
说完,他摇上车窗,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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