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圩村有写一手好字的方文化,谁还上街去买春联?
有些心急的人家已经拿了裁好的红纸来找方文化了。
方文化也早早作好了准备,饭桌搬出来,放在了大门口向阳的地方,毛笔洗净了、墨水磨好了。
求人写春联,几支好烟总归要敬的,几天下来,凑凑就有小半条烟了。
年味虽然淡了,但今年多了小姑一家,家里也变得热闹了许多。
蒸团子、包馄饨,备好过年的饭菜,闹忙到大年夜,两家人美美吃了一顿年夜饭后,女人们围着电视看春晚,男人们坐在饭桌前,抽烟闲聊,碰到喜欢的相声、小品,就凑过去看一会。
大年夜,女人看完春晚就可以休息了,男人必须守夜过十二点。
一过十二点,新圩村上空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如果推门出去,可以看到无数个光点在天空炸响,此刻,整个华夏大地都笼罩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
密集的鞭炮放过后,就是零星的鞭炮声,这个零星的声响一直会延续到天明。
男人放完炮,也不能马上上床,他们还要打扫屋子和晒场,这叫除旧迎新,要干干净净的迎接新年的到来。
江南的习俗,大年初一的早上,女人是不用起床烧早饭,这是她们一年中唯一可以赖床的机会。
男人眯了几个小时便睡意朦胧的起来,生火、烧泡饭,还要跑去询问女人,泡饭里放上几个蒸团子,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有豆沙馅、花生猪油馅,咸的有全肉馅、萝卜丝肉香,问清楚了,就开始下蒸团子。
等到一锅泡饭嘟嘟的冒泡,白胖或青绿的蒸团子全浮了起来,男人就去叫女人起床吃早饭,有些体贴的男人还会把早饭端到女人的床头。
泡饭团子就着咸菜豆芽和切得薄薄的猪头膏,是新年最好的早餐。
男人忙完年初一的早饭,整个新年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
……
早上九点半左右,方远的大伯方文明一家三口出现在了新圩村的村口。
方文明和弟弟长的差不多,他是县城所在地城关镇工商所的一名普通干部。
他老婆李梅芳是城关粮管所的职工,李梅芳个子比丈夫还高了点,她一张瘦马脸,一副刻薄相。
他们的女儿方燕,今年二十一岁,职高毕业后进了粮食系统的宾馆当了个服务员。
方燕简直就是她母亲的翻版,长的相当一般,却描眉涂口红,自我感觉良好。
从街上下车,方燕嘟囔了一路,说乡下的路太难走,差点把她穿高跟鞋的脚扭了;说叔叔家杀猪,肯定一屋子的猪屎味,闻闻就要吐,还能吃得下饭?
“你小叔又不在家里杀猪,哪来的猪屎味?”方文明忍不住说了女儿一句,又放缓语气,“小燕,你都几年没来新圩了,这次你小姑他们也在,你们堂姐弟、表姊妹也正好见个面。”
“我那个堂弟和表妹哟,要是领出去玩,真不好意思说是我的亲戚,一个个黑瘦干瘪,像是东非难民。我幸好长的随我妈,皮肤白。”方燕嘴一撇,“我在城里,他们以后一个在乡下种田杀猪,一个在山沟沟里,我们又谈不到一块。”
“这样的亲戚,有跟没有,有啥区别?等我们一老,他们小辈哪里会走动。”李梅芳哼了一声,埋怨起丈夫来,“乾坤颠倒了,还有大哥给弟弟妹妹来拜年的!”
“他们不是开熟食店忙嘛,到了初三就要开门了,再说以前他们上门,你嫌烦嫌累,要唠叨好几天,这次我们带张嘴来,你又不开心,呵呵,还真难伺候呀。”
当年,城里姑娘嫁给他这个乡下人,算是下嫁,所以方文明对李梅芳事事处处都避让,时间一长就成了习惯,再也改不过来。
阿叔、小姑上门虽然讨厌,可他们一家带了咸猪腿、鸡鸭,一家带了山里的冬笋、板栗,算起来还赚了。现在乡下来吃一顿,付出去的压岁钱不是白白扔进了河里?
“文明,把红包拿来,给两个小孩的压岁钱,我来付!”李梅芳向丈夫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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