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盛夏的雨总显得十分暴躁,倾盆大雨下了半夜,模糊了视线。
一座偏僻的小仓库里,昔日兄弟已然决裂,正生死相向。
杨明道擦拭着手中的剑,慢悠悠道:“屿子,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潘林城的采花大盗张三刀,三品的顶尖高手。那时我们都才四品巅峰,却不约而同选择了惩奸除恶。嘿,那一战你我联手才险胜一招,却都重伤收场,一个月都下不了地。不过见方家感恩戴德的模样,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屿没有回应他,也早没了愤怒,只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那日见了李默书,赵屿便兴冲冲地找到正巧也在玉京城的杨明道,与这位至交好友分享心中的喜悦。他不知道的是,杨明道来玉京城,是向朱琰汇报“一剑堂”最近的动向。
杨明道听到这个消息,便偷偷在他的茶水里放了化劲散,转头便把他卖了。
待赵屿醒来,已被绑在此地。
他服了化劲散,一身内力提不起来,只能任人宰割。
初时赵屿愤怒到极点,可杨明道劝了三天,他却慢慢冷静下来,想起了李默书临别时的话。
随心,还是随人?
毫无疑问,杨明道最初与他是志同道合的,因为仰慕“一剑”而行侠仗义。
但现在,他变了,变成了一条狗。
显然,杨明道的志向变了,他现在追随的是天下第一的傅青虹。
杨明道放下布帛,扬了扬手中的剑,笑道:“前年的时候了,飞龙帮霸着安东城的漕运码头,横征暴敛,欺压良善,往来客商怨声载道,连官府也不敢过问。我为他们出头,将飞龙帮大当家石坚斩于剑下。谁知,那石坚竟是胡清宗师的舅老爷!他的大弟子亲自出手,将我擒下,吊在码头暴晒了七天七夜!”
“嘿嘿,你知道吗,正是那些客商,用臭鸡蛋,用菜叶扔我,甚至还有人端来一盆粪便,泼在我身上!三伏天呐,你知道那种滋味吗?不过身上的痛苦没什么,我的心才是真正的寒了!我明明是为民除害,我明明是在帮那些客商!那个时候,正义在哪里?我们的‘一剑’又在哪里?”
“飞龙帮本欲将我凌迟,朱盟主只说了一句话,他们便将我放了。呵呵,那时候我才明白,什么狗屁行侠仗义,什么侠之大者,全是狗屁!只有无敌的实力,强大的权力,你才能掌控一切!”
“赵屿,别幼稚了!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什么大侠!根本不需要什么‘一剑’!你看着好了,月圆之夜,他将会成为傅宗师登临巅峰的踏脚石!到我这边来吧,我们兄弟依旧可以一起打江山!我们还年轻,江湖的未来是我们的!”
赵屿看着几近癫狂的杨明道,忽地笑了。
他并不知道对方还有这样的经历,易地而处,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信仰。
但此时,显然到了考验他的时候了。
面对生死,这三天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但一想到今后像条狗一样的活着,他就心中作呕。
就在杨明道说出他的经历时,赵屿也在回忆过往种种,内心产生一丝明悟。
赞美与掌声,似乎也让自己迷失过,但他仔细回味,真正让自己满足的,是来自内心的成就感。
“动手吧。”赵屿话语中竟带着些释然。
“赵屿,你别逼我!”杨明道沉声道。
赵屿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都到了这时,你却下不了手了?”
杨明道目光一寒,手中长剑猛然捅了出去。
赵屿本是闭目待死,可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上化劲散的药力竟全部消失,内力瞬间涌遍全身。
来不及震惊,赵屿内力全开,猛然挣脱束缚,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剑。
杨明道面色微变道:“你诈我?”
赵屿道:“就当我诈你好了,今夜,你死我活!”
……
左明丘不愧是地头蛇,只一日便找到了落脚之地,是间四合院,走入其中便将外面的喧闹隔绝,颇有些闹中取静的味道。
老天像是破了道口子,雨滴连成一条线,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李默书的目光锁在屋檐下的一块青石上,青石显然有些年头了,上面生满了青苔,青苔之中却有一处凹槽,似是圆润之物打磨出来的。
起先并没有在意,此时雨落成线,他才明白这竟是水滴而成。
水滴石穿,常言如此,但亲见还是第一回,他不由惊讶于区区水珠的力量。
闭上眼,世界变得格外分明起来,只剩下雨落之声。
滴答滴答,极有韵律。
石块似被磨掉一些,又被磨掉一些,虽然极其细微,却是实实在在的。
若剑意之中融入水滴之意,何坚不摧?
念头一起,雨滴在意念的引导下,下落的速度明显加快,力量似乎也更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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