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
妖舟的意识慢慢清醒,她却没有立刻睁开眼。她希望,这一刻,她死了。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至亲之人的生死永别。
血,那么粘稠;恨,那么厚重。
生命这种东西,她以为自己早已看透,却还是败给了感情。
十五年的朝夕相处啊……
女魔头总嘲笑她越长越丑,却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一分半毫;爹爹以女魔头马首是瞻,却会一针一线为她缝制衣衫;二师傅自称是采花大盗,从她刚能蹒跚步行开始,就带她上山采野花;三师傅说自己才高八斗,却偏偏为了一个小肉包栽了跟头;四师傅脑子一根筋,发誓要一生护着她,便用一生护着她;五师傅看中的绝好墓地,原本以为二师傅要先占了去,却终究成了大火下的灰烬;她应该和他们一起,永远的在一起,却躺在这叶扁舟之上,载着无法抚平的哀痛……
罗刹域的鸡飞狗跳,都被撕开;罗刹域里的相视一笑,都被焚烧;罗刹域里的你们,可曾回归故里?!
那座四面环海的孤岛,困着十恶不赦的恶人们。十恶不赦的恶人们,却是她的至亲好友。
是谁定义的善与恶?!
善人必须善终,恶人必然不得好死?
不!
无论屠岛者以什么为名,他都是最大的恶!不可饶恕的恶!应该千刀万剐的恶!
妖舟紧紧抿着干裂的唇,长长的睫毛上氤氲上湿润的泪痕,却不肯轻易掉落。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恐哭出来,会让这个梦变得不可逆。
她可以接着睡,直到女魔头吼她起床做饭……
这个时候,如果女魔头的藤条能抽在她的身上,那真是最美不过的事情。
妖舟盼望着、盼望着,整个人陷入到了浑浑噩噩之中。
太阳挣扎着在海岸线上升起,本以为会受世人敬仰,从此千秋万代,却被迫无声退场;月亮爬上来唱了一曲离人多寂寞,也没能留住亘古风华,再一次被太阳灼伤了容颜,不得不掩面退让。
三天后,天空中飘起淅沥沥的小雨,慢慢落在身上,打湿了一身短打。
妖舟挪动僵硬的手指,摸了摸身上的衣裤,心中竟泛起诡异的想法——若让别人晓得,罗刹域里的团宠小肉包,到死都没穿上一套华美衣裙,真是对不起爹娘生养她一回儿,更对不起在十恶不赦排行榜里稳居前十名的五位师傅。
妖舟缓缓睁开眼,望着阴霾密布的天,竟是缓缓勾了勾唇角,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娘亲、爹爹、师傅们,是你们鄙视我一心想死,朝我吐口水吗?”
抬起手,张开五指,触碰着雨水,眼圈一红,说:“娘,别哭,我会好好儿的,等你们来找我。”用双手捂住脸,揉搓了两下,“洗干净脸,老娘又是罗刹域的小恶霸!”眼泪顺着眼尾滑落,一颗接着一颗,很快连成了两条线。
妖舟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太他爹痛苦了!
雨水淅淅沥沥,妖舟哭得撕心裂肺,嚎得如同受伤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妖舟嚎得嗓子沙哑,眼泪干涸,这才坐起身,冲着老天比了个中指,嘲讽道:“淅淅沥沥落几个雨点子,都不如老娘嚎出的眼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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