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一身短打,长得一脸横肉,五大三粗,正是闻听家中大火急匆匆赶回来的吴二。
吴二被糊了一下巴的泥巴,一双凶目立刻瞪了起来:“傻丫?!”
阿舟一见吴二,吓得魂儿都飞了。她唯恐被打,立刻用手去擦吴二下巴上的泥巴,结果越擦越多,越多越擦,那种越想擦干净越是擦不干净的现状,就像阿舟的混乱人生。
吴二心烦意乱,抬手就要打阿舟,但巴掌到了脸旁,却停了下来。他狠狠唾了一口,骂道:“贱货命倒好!”转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就往家的方向赶去。
火已经熄了,家却烧毁成灰,余温仍在,无法靠近。
吴婆子没有走,一直坐在木头墩上等着吴二回来。那个小妇人也没有走,低头站在吴婆子身边,陪着吴婆子。
小妇人是吴婆子的小儿媳妇,脾气秉性都好,分家后,吴婆子就和小儿子一家生活,平时唯一的乐趣,就是欺负小妇人,逞一逞威风。她的小儿子是个酒懵子,这会儿酒还没醒呢。
吴婆子一看见吴二回来,立刻哭天抢地起来,口中喊着:“我的儿阿,你可真是命苦!”
吴二正心烦,看见自家老娘也没给好脸色。他望着已经燃烧成灰烬的房子,顿觉心痛。毕竟,村里人跑去通知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媳妇和丫头银柳,被活活儿烧死了。
吴婆子看见阿舟,再次抡起棍子,就要去打她,口中还骂道:“都是你这倒霉催的小贱人!你怎么没被烧死啊?!是不是你放的火,你给我说清楚!”
小妇人试图拦着吴婆子,低声说:“婆婆,顾大夫说不是阿舟。”
吴婆子直接用拐杖打在小妇人的身上,恨声骂道:“她给你吃啥了?!你向着她说话?!我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东西!”
小妇人被打了一下,哪里还肯挨第二下?她立刻撒腿跑开,不和吴婆子正面冲突。
吴婆子掉转方向,又要打阿舟。
这时,一直站着没动的吴二突然开口道:“别打她。”
吴婆子不解,问:“儿啊,你这是咋的啦?怎么不让打她?平时……”
吴二一摆手,低声说:“我把她卖了,你打破相,就不值钱了。”
吴老婆子的眼睛瞬间变亮,问:“卖了多少银子?”
吴二回道:“三两。”实际上,谈的是二十两。只是那商人要看过货后,才肯给银子。
吴婆子瞬间笑得合不拢嘴,接连点头:“好好好,卖得好,在家也是吃闲饭,卖了省心。你不知你大哥和那个野女人生的这么一个坏东西,还抱回来养这么大。”
吴二低声提醒道:“好了娘,这事儿别提了。人都要卖了,免得惹麻烦。”
吴婆子横道:“我家的娃儿,我愿意卖!”话虽如此,但声音却小了很多。
吴二说:“不说了,我赶快带她去镇上,明天一早儿,那有钱的老爷就要看人。满意了,才能给银子。”
吴婆子唯恐到嘴儿的银子飞了,忙说:“快去快去,卖了省心。”
吴二又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灰烬的房子。心中难过,却也不那么难过。说实话,这人没了也就没了,还能咋地?再说,他在县里给大老爷扛轿子,也是一个体面人。
有那陈寡妇相中他,和他好上了,去年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比起大胖小子,这姑娘银柳瞬间变得没那么重要了。至于媳妇吴二娘,就是个横货,身上总有一股子没洗干净的腥臭味儿,和县里的陈寡妇没法比。
尤其是,陈寡妇有一身好似嫩豆腐一样的皮子,令他爱不释手。
吴二的心早就不在家里了,偶尔回来一趟,不过是因为老夫老妻,还有几分惦记,也怕旁人说闲话。
这会儿见人死了,心里虽难过,却也有那么一丝丝不为人知的解脱和喜悦。他终于可以和陈寡妇,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有灰烬飘起,落在了吴二的眼中,令他红了眼睛。
吴婆子哄道:“行了,别伤心了。”扫了眼不远处的小妇人,低声对吴二说,“你不是说,县里有个婆娘,给你生了个儿子吗?等过阵子,把大孙子抱过来,让我稀罕稀罕。你弟是个酒懵子,到现在还没醒呢。你弟媳妇的肚皮不争气,到现在也没下个蛋。你可记着了,娘最挂心的是你。”
吴二点头。
吴婆子又道:“等卖了傻东西,也给娘仨瓜俩枣的花花。”
吴二扫了吴婆子一眼,应道:“行,拿了银子,一准儿孝顺你。”
吴婆子笑露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
吴二嘱托道:“等一会儿不烫了,娘帮我把二娘和银柳的尸骨捡一捡,找个地方埋了,免得别人说咱家闲话。”
吴大娘满口应下,让吴二赶快回去。
吴二扯着阿舟,快步离去。
阿舟面对吴二,连反抗的那点儿心思都没有,就被吴二拉去了镇上,与妖舟和下山搜寻之人,擦肩而过。
命中好坏,谁能一眼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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