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雄轻蔑地道:
“你那副司令老子摸摸腿裆也能摸出一大把!”
他吼道:
“迟早老子得毙了你!”
池南蛟倒充起了和事佬:
“算啦!算啦!何必呢?大敌当前,咱们还是合计一下退敌之策吧!你也骂了他,他也骂了你,谁也没骂着谁,一阵风吹走了,两清啦,咱现在谈正事吧!”
他眼一瞪,敏感地反问:
“谈什么正事?你池南蛟是匡汉正义军的司令,我砦振甲是自卫军的司令,我们有什么谈头?”
池南蛟笑呵呵地道:
“不能这样讲嘛!我池某是匡汉正义军的司令,也还是中国人嘛,中国人自然不想打中国人喽!清水旅团长让我打,战区长官部的李司令让我打,我都不能打嘛!所以我就亲自到你们这儿来了嘛!想和你们商量嘛!砦副司令,你可甭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哟!”
他被池南蛟的这番话搞愣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不决地问:
“这么说池司令是不愿趁人之危喽?”
“当然!当然!砦公、孙副司令和我都有交情嘛!我池某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嘛!咋会做这种缺德事呢?!可日本人和李司令都逼我呀,我他妈没办法呀!”
池南蛟再次提到了战区长官部李司令,这才引起了他的警觉:
“池司令和国军李司令也有联系么?”
池南蛟大大咧咧地道:
“有!当然有了!我说了,我池某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嘛!李司令往日在新四十七军时又是我的上峰长官,我能不听招呼么?!”
他大为震惊,当即想到:这场战争是蓄谋已久的,擅搞阴谋的父亲,被一个更大的阴谋吞噬了。
果然,池南蛟又说了:
“三十七师、三十八师他们从南往北打,李司令呢,叫我从北往南打。我不能说不打呀,我对李司令派来的人说,我打,打!打到奎山跟前和国军汇合,也他妈编成国军,算是反正啦!”
他勉力镇定下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只怕从射鹿到奎山这一路不太好走吧?”
池南蛟似乎没听出话中的含义,连连道:
“是的!是的!不太好走!走大路至少得两天,当然,骑马的先头部队可以快一些……”
他厉声打断池南蛟的话:
“我是说,射鹿一线压着我自卫军四个旅,二十三个团,你得推开我两万多官兵的尸体才能踏进射鹿地界!”
池南蛟一笑:
“砦副司令,不就是两个旅十一个团么?哪来的四个旅二十三个团呀?啊!莫不是你老弟会变戏法,又从口袋里变出了两个旅十二个团来?笑话嘛!不坦诚嘛!我池某为人处世就讲究个坦诚!不坦诚何以共事呢?”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时无言以对。
池南蛟又说:
“我池某今儿个就很坦诚,有啥说啥!刚才只说了李司令,还没说日本人。日本人也要我打哩!清水将军昨黑儿召我到皇军司令部开了会,要我最迟在明天拂晓打进射鹿。皇军在空中助战,还派一个联队殿后。我们二师的丁师长说,皇军只出一个联队太少。我说,滚你妈的球嘛,皇军帮咱打仗打得还少么?咱怎么好意思再拖累皇军呢?!皇军有皇军的事嘛!我向清水太君打了保票,保证一定赶在国军前面攻过奎山。”
他真糊涂了,实在弄不清池南蛟的真实面目,这位司令究竟是在搞曲线救国,还是在当汉奸?
“我对清水太君说,我只要皇军出几架飞机,在天上助助威,地面上不要皇军出一兵一卒,准保三天结束战事,请太君到广仁城吃山珍!太君高兴了,说:好啊,这一仗就交给你们匡汉正义军打了……”
不论池南蛟骨子里是什么东西,这一仗他想必是非打不可的,他打进射鹿既是执行了国军李司令的命令,又是执行了日本人的命令。
池南蛟偏说这是为自卫军着想:
“砦副司令呀,我这样做可全是为了你们呵!我为什么要打呢?不打不行嘛!不打日本人饶不了我,李司令也饶不了我,既然已闹到这种非打不可的地步了,我打还是比日本人打、和平建国军打强么!我和砦公,和孙副司令有交情,能真打么?不能真打的!真打了,一伤感情,二坏义气,三来也是两败俱伤嘛!我的人马打光了,日本人、李司令都不会把我当爷看了,你们的人马打光了,地方自治就没法搞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不冷不热搭了句:
“池司令不算傻嘛!”
池南蛟两只大手一拍:
“哪里话,和砦公比起来,我可是差老鼻子喽!二十八年秋里,我第一次拜会砦公时就和砦公说……”
他没心思和池南蛟胡扯,没等池南蛟说完便道:
“池司令,你的意思我还没听明白,你一会儿要打,一会儿又不打,究竟是打,还是不打?”
池南蛟急了:
“哎呀呀,怎么还没听明白?!当然是和平解决喽!当然不打喽!老弟你网开一面放我进来,这一仗咱不打就赢喽!”
他惊讶地问:
“赢谁?”
池南蛟仰面大笑:
“咱想赢谁就赢谁——哦!不!不!谁赢咱们都赢嘛!重庆方面的国军赢了,咱们就是曲线救国加反正;日本人赢了,咱是服从命令,进行大东亚圣战……”
“那么,若是自卫军赢了呢?”
池南蛟脚一顿:
“那不更好么?咱拥护砦司令嘛,从北线开到南线就是武装拥护嘛!你还甭说,砦公搞的那地方自治还就是有点意思!只要他日后给我个副司令当,我他妈准保既有能耐对付日本人,又有能耐对付李司令……”
简直是混蛋一个!
他强压住心头的怒气,阴森森地道:
“如果我要打呢?”
池南蛟自信地道:
“你怎么要打呢?你根本不要打嘛!打有什么好处?两败俱伤不说了,广清八县民众也要遭殃嘛!再说,只要一打,地方自治日后也搞不起来了嘛!我和清水太君讲过了,如果你们这次和我们合作,战事完结后只要换一面汪**的旗,地方自治还可以搞嘛……”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拔出枪对着池南蛟的鼻子大吼:
“放屁!你姓池的愿意当汉奸,老子不愿意!来人呵!给我把姓池的抓起来!”
却不料,吴天雄手下的卫兵们没去抓池南蛟,倒是把他和章奎扭住了。他直到这时才发现,他带来的卫兵已没有一个了。
池南蛟笑了:
“我说你不要打,你就是不要打嘛!我和吴旅长他们已经谈妥了嘛!就是刚才说的那些条件,他们答应了嘛!”
他挣扎着喊:
“弟兄们不会听你们的!”
吴天雄讥笑道:
“弟兄们不听我和池司令的,可听砦司令的!我说砦司令要五旅去裂河,他们谁敢违抗?!”
池南蛟也得意地道:
“吴老弟呀,砦公是不是还说啦,我池某人的队伍入境是帮他打国军的?我们是友军?”
吴天雄道:
“说了!”
池南蛟手一摊:
“看看,你晚来一步,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说起来真是有点对不起你老弟喽!”
他这才意识到他全完了,眼睁睁地跳进了池南蛟和吴天雄共同设下的陷阱,而为他往陷阱跟前铺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父亲,如果父亲没把自卫军调理得只听他一人的话,这场事变的历史或许要改写。现在却晚了,未来的历史在他落入陷阱的同时,已不可更改的写完了。
是日晚六时,射鹿北线未放一枪一弹全部沦入敌手,伪匡汉正义军三个师三万余人相继越过防线,以自卫军第五旅为前锋迅速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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