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军中军支援的亲卫都终于赶到,褚路煦也杀退了阻截他的雍军骑兵,稍稍挽回了并州军右翼的颓势。
雍军的左阵也停止了进军,奋战至此,若非是景兴调集了一千生力军参战,黄盖也无法发起攻势,毕竟此时已是午时,两军将士的体力差不多也已经接近极限了。而且此时正是六月,正是炎热的季节。
雍军的攻势停止后,双方再度陷入残酷的拉锯战之中。
“钲————”
午时四刻,双方的大阵中终于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黑色和黑红色两股浪潮缓缓向后退去,双方拖着各自的伤兵,蹒跚着脚步,缓缓返回了各自的营寨。
垣县城外的旷野上已是一片疮痍,布满了断裂的武器、碎裂的衣甲、还有死去士兵的尸首,原本的青青草地如今却是一片暗红之色。
双方的营地都变得寂静了起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只是暴雨前的宁静罢了,下一次的碰撞必将更为激烈。
未时四刻
“呜————”
并州军中军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咚!咚!咚!”
紧接着,就是浑厚的战鼓声,缓缓在军中响起,惊动营地中刚刚用过饭食的并州军将士。
“聚兵鼓……”
并州军陷阵士的营地内,王栩率先站起身来,抬头看向中军的方向,众人也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并州军陷阵猛士可以说是整个并州军军伤亡最大的部队,他们承受住了雍军最为猛烈的进攻,也拿下了最为显赫的战功。
王栩所在的队原有兵额六十三人,如今还能站起身来的却只余下十四人,队长李冀都阵亡了。
和王栩这一队一样伤亡过半的队在陷阵猛士中还有很多,甚至还有整个队,乃至整个都全军覆灭。
掌旗官扛着队长旗帜站在军帐外,王栩等人最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盔甲和兵刃,沉默的排在了队长旗下。随后慢慢的向着校场的位置行去,一如往常沿路越来越多的军士汇入了他们队列。.qqxsΠéw
只是却没有往日那样士气高昂,衣甲鲜明,他们很多人都低垂着头默默的向前。昔日的袍泽不知有多少已经永远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们,倒伏在了垣县城外的原野上。
王栩抬头看向前方,他们队的前方是同一个都的另一队武卒。大军开赴之时,王栩的前方是五十名全副武装、士气高昂的陷阵猛士,但如今却只剩下八名满身浴血,衣甲破败的士卒。他们沉默的走在军帐的间隙之间。
那名喜欢开玩笑的掌旗官此时已经是不见了身影,那名平日沉默寡言的队长也不在队列之中了。
王栩偏头看向他们的掌旗官。他们的掌旗官此时一瘸一拐,但却紧紧的握着队长的旗帜。
掌旗官的大腿被雍军甲士的长戟划破了衣甲,但简单的包扎之后,他还是选择重新回到陷阵旅。
王栩其实有些不理解,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掌旗官不愿意留在安全的伤兵营,反而想重回战阵。
与雍军战斗的惨烈程度远远超出了王栩想象,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事,但是那些战斗中厮杀的惨烈程度却远远比不过今日的战事。
他经历过的战斗,不过数百人混战,十余人成团厮杀。最多也不过千人,双方虽然排列阵势,但要不了多久一方必然溃败。
就算遭遇号称草原之狼的獯鬻人,但也是仗着兵力众多,才打退了獯鬻人的攻势。
今日战阵上的所见所闻,无一不刺激着王栩的神经。
千百人列队前行,矛戟如山中的树木一般密集,眼前的敌人不是穿着麻衣布片,握着粗制滥造兵刃的贼匪,而是穿着坚固的甲胄,握着锐利的刀剑的精锐雍军。
那些全身披甲的雍军精锐,简直比王栩曾经在太行山遇到的熊罴还要恐怖。
他终于明白了军中之前一直强调的堂堂之阵是什么意思了。
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矛戳来,丛矛戳去,乱刀砍来,乱刀还他。人和人肩并着肩一齐拥进,连转身都困难,就更别提左右跳动躲闪了。一人回头,大众同疑,一人转移方寸,大众亦要夺心,焉能容得或进或退。
他还记得雍军士卒冲阵时候那种恐怖的景象,身披重甲的雍军精锐在盔插翎羽的雍军军官的带领下,如下山的猛虎一般扑入阵中,将各个军阵冲的支离破碎。
并州军陷阵猛士只能凭借着训练中所学的战阵之法,努力维持着军阵。
战阵之中,并州军的陷阵猛士肩并着肩,紧紧的贴靠在一起,竭尽全力,排列成密集的军阵才能勉强与雍军的精锐相抗衡。
稍许片刻,各营的并州军就已经在各自的营地完成了集结。
只是多数的营地比之以往都空出了不少的位置,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并州军军中蔓延了开来。
北风呼啸,并州军营寨中的旌旗被风吹袭的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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