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连点头。
张耘菽缓缓说道:“圣上到了频阳之后,发现频阳一地,乃至半个冯翊郡,田地基本都在皇庄和咱们这些勋臣手里。而百姓手里好地一点没有,有的都是长不出庄稼的下田。
半个冯翊郡的百姓,都在咱们这些勋贵们的庄子上当佃户。诸位,在下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也是穷人家出来的。佃户人家过的啥日子,不会不知道吧?
尤其是圣上微服私访的时候,听百姓们说,一年到头,不管年景,诸位的庄子上租子是一粒米都不能少。人家辛苦种一年,到头来还倒欠。日子过得都没诸位家的牲口好,你们觉得,圣上那仁厚的性子,心里能好受?”
众人脸色微微变化,不复刚才那般汹涌的劲儿。
灵武侯蒙献想想,说道:“那也和咱们没多大干系呀,种地交租天经地义。再说了,那些土地本就是咱们的功劳呀!”
边上也有其他军侯爷嘟囔道:“对呀,百姓穷,跟咱们也不相干。不能因为百姓穷,就赖咱们呀!”
张耘菽冷笑道:“嘿嘿,诸位,你们说这话,自己心里信吗?咱们这些勋臣,自然不屑去欺负佃户。可谁敢说,庄子上的管事的都干干净净!”
顿时,周围没人说话了。自古以来,豪门家奴仗势欺人乃是常态。
“这话,在下听听也就算了。真传到太上皇和圣上耳朵里,怎么想?”张耘菽又看看大伙,“这是不知进退,这是信口雌黄!”
说着,他拍拍桌子,冷声道:“诸位别忘了,渊泉侯西乞长戈,安武侯孟宗络,成纪侯白锐等人的前车之鉴!”
“嘶!”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几位可以说是雍明帝时期的大案了。
当年雍明帝从夺嫡中胜出,成了皇帝,自然是有朝中老臣支持的。首推当朝宰相蹇笃,雍明帝即位后,就以蹇笃总揽朝政。
仅仅两年,蹇笃就在朝中笼络了一大批的人,直接威胁到了雍明帝的权力。雍明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判定了蹇笃的十大罪状。
张耘菽说的三个侯爷,当时就是以党附蹇笃的罪株连而死的,其实到底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清楚。雍明帝时期,因为残民之事被杀的勋臣,可不在少数。唐国建立之后,也延续了雍明帝的做法,凡是残虐百姓的官员将领,皆被判重罪,不是判死就是流放。
“诸位再想想,圣上为何在频阳只是待了几天,马上就去了并幽冀三州?”张耘菽又道,“按理说,圣上是不是该在频阳多待几天,多走走多看看!”
说到此处,张耘菽信手捏过一枚毛豆,直接扔进嘴里,再次小声道:“圣上心中害怕呀!”
九原侯贺秉追问道:“说清楚!”
“圣上怕,真查出你们什么丢人的事来!”张耘菽道,“圣上怕,万一真有你们的佃户,跑到行在去告御状!诸位想想,真要闹出这等事,圣上是查还是不查?
不查负了百姓,查吧,闹大了让圣上不高兴,谁保得住你们!圣上给咱们这些勋贵,擦屁股的事还少吗?”
众人鸦雀无声,额头见汗。
密国公蒙翱开口道:“圣上仁义呀!”
“何止仁义,简直是天恩浩荡!”张耘菽对着太极宫方向拱手,继续说道:“圣上回长安的路上就在想,纸包不住火。诸位的庄子将冯翊郡的地都占了,那些文臣早晚要拿这事做文章。
各位前辈,咱们都是自家人,晚辈说句不好听的。虽说咱们不屌他们那些文官,可人家御史台、廷尉府、礼部、刑部的文官们,要是拼死上折子,弹劾这事,你们怕不怕?
真要是文臣们豁出去了,圣上那办是不办?还别说不能够,那些文官为了名,什么事干不出来?”
众人又是一滞,说不出话来。
密国公蒙翱心思通透些,开口道:“说的对,还真是这么回事!虽说大伙没太亏心,可是人言可畏,真抓住不放,咱们也是没辙!”
“您老英明!”张耘菽捧了对方一句,继续道,“所以呀,圣上干脆先让这些书生上书说田地的事,为的就是给咱们这些人,一条有里子有面子的退路!”
白溯没好气地问道:“像你似的,把庄子交出来?”
“对呀,交出来了皆大欢喜,文臣们以后也别想拿这事说事!”张耘菽开口道,“交了之后,哪怕以后翻出什么事来,也既往不咎!”
“这是圣上对我们的爱护之心呀!”张耘菽拉长声音,说道,“诸位,说句公道话。圣上这么做,算对得起我们了吧?若是圣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凭那些文官弹劾,到最后我们是不是灰头土脸?”
“说的是!”众人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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