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耕黍从太极殿回到政事堂,立刻派人以圣旨的名义去有司办任命状,又派人去叫李思来政事堂见面。
等到李思在政事堂官吏的注视下,进入张耕黍的书房见面时,张耕黍直截了当地拿出任命状道:“此前说让你做匠作院副使,这是任命状。”
大唐依旧是做官这条路最受人追捧,封官对没有门路的人是难如登天。张耕黍却轻描淡写地兑现了官位,匠作院副使的官位已是不低了!
李思急忙千恩万谢。
张耕黍又道:“改日朝里应会派官员嘉奖李使君,圣上还会赏一笔钱财。”
“不敢不敢。”李思听到称呼,急忙回答。
张耕黍这人聪明内敛,做事习惯以实利为手段驱使别人,但有个好处是说话算数,他说匠作院副使,事后必定不会找借口推诿。
李思被张耕黍从牢里捞出来,很快就察觉了张耕黍是怎样的人,所以办事还是很上心的……
这样也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老子们做官办事,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说那么多没用的干甚?
就在这时,张耕黍看了一眼房门,递了个眼色。
李思躬身看了一眼门口,愣是没明白他啥意思,走到门口,想了一下便要掩上房门,回头见张耕黍点头,便赶紧把房门小心关上。
他走回来,便听得张耕黍沉声道:“圣上对你办好的事,十分满意,好好干,前程无量。李使君可知本朝的匠作院副使不一般,林木森以前便是匠作院院监、副使,现在内阁辅政,圣上身边随时召见的大臣,他日为宰相也有望……”
李思瞪眼道:“下官不敢自不量力,下官本是罪臣,能求得一官半职已是万分庆幸……”
张耕黍冷笑道:“封侯拜相,想想并没有错。”
李思沉吟片刻,“张舍人有何吩咐?”
张耕黍道:“等下次大朝,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奏请圣上立皇长子为秦王。”
李思听罢大骇,袍袖都颤抖起来。
张耕黍道:“前朝末年之乱,就在于储位不定,诸子纷争,最后使得雍朝四分五裂。如今唐朝初立,更应该早定国本。固本清源,大唐才能繁荣昌盛。”
李思颤声道:“今上不……不是认为皇长子年幼,实非立为国本之时吗?这样说不会被灭九族?”
张耕黍道:“此一时彼一时啊,今上一统天下的决心很大,大唐如今占据了半壁江山,再过个十年,这天下终归一统。你也看到了,圣上喜欢御驾亲征。圣上离开长安,长安城内就只有太上皇、皇太后、皇后主理朝政,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太上皇身体上有伤病,不能操劳。皇太后不懂政务,理不了政。皇后呢,也就是在医术方面有见解,其他的那就一概不通了。如果立了皇长子为秦王,就可以让皇长子监国,诸位宰执辅政,这样就名正言顺多了。”
李思吓得一脸苍白,因为这种事太严重了!秦王监国,由宰执辅政,这和当太子有什么区别?
张耕黍冷哼道:“我是给你机会,富贵险中求,一般人想掺和,还没有机会门路。”
“是,是。”李思不置可否。
张耕黍问道:“你是怕我把你当马前卒,上前送死?”
李思忙道:“下官不敢,下官绝无此意!”
这张耕黍,说话实在太难听了,稍微修饰一下都没有!
张耕黍从容道:“你大可不必有此念。是我把你从牢里捞出来推荐给皇后,又替你求官;今日我招你来书房,单独密谈,政事堂的人都看着哩。你在别人眼里,与我的党羽何异?若此大事是个火坑,我让你跳了,也会牵连于我。”
“是,是……”李思说不出话来。
张耕黍说话十分犀利直接:“李使君安心,我看得很准,咱们不上,也会有人上。我不亲自上阵,是因大事必有个过程,不能失了章法,以你的官位身份上书,正好恰当……
圣上的脸面也好看,不知道的人,以为李使君这等人是求官心切、急欲在朝廷立足,故铤而走险,绝非圣上示意。”
李思的脸上特别难看,自己怎么也是读书人,被说得如此不堪,实在难受,好在这里没别人,人张耕黍又贵为中书舍人,说两句轻贱他的话也有资格。
反正就算受了张耕黍的恩惠升官发财了,李思内心也不是对张耕黍很有好感!
张耕黍又道:“今日说得急,你且回去安心准备,一面到匠作院上任,一面想想此事。”
李思忙道:“下官多谢张舍人提点。”
张耕黍挥了挥手,李思当即告退。
等他从政事堂出来,又出了皇城,上了马车还有点恍惚,回头竟想不起自己怎么出皇城的!
李思此前在辽东郡和辽西郡之间来往办事,回京后刚升匠作院副使,连府邸也还没有,在长安租借了一处小院居住。
他回家后写好奏章,又在象牙牌上记好要说的话,以免上了朝紧张说不清楚。平常要他说点话当然出口成章,但一到大朝上极可能发懵,把话记在容易看见的地方是必要的。
早早准备好了,但李思心里仍旧十分犹豫。
无论是逼供船员工匠,还是收罗人手办差,李思都能处置得当,但对眼下这等事完全没把握,眼前一片黑!长安朝廷他也不熟,他怎么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
但是,张耕黍乃中书舍人,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了他。如果拒绝,以后有好果子吃么?
李思没忘记自己在牢房里好几个月,是张耕黍把他捞出来的。既然这人能轻易把自己从长安大牢弄出来,再送进去应该也挺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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