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为羽林军王营将的事情,文官们和武将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为了安抚武将们,王镡特意在两仪殿内宴请了武将勋贵们。
郎泽卿在两仪殿的宴席上喝了些酒回来,本来脸色就红黑红黑的,人称“郎关公”,喝了酒更红。他一回来便叫人泡了一壶茶,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料他的族弟郎仕平来了,在边上出谋划策。郎泽卿忽然之间很心烦,好不容易才忍下来没有骂出口!他娘的,你一个谋士,出的全是馊主意,见识还没老子深,做什么谋士?!
这谋士根本没用!唯一的用处不是策划谋略,最多就是查漏补缺,干些交代他的事。毕竟是同族,至少还比较能信任。
郎泽卿心中隐隐有个长远的深虑,但却不知从何处着手,也没能理清其中具体的关系。只是一种直觉,若坐视这样下去,以后他们这些军功勋贵以及后代,可能地位、说话分量都会越来越轻!
要是没有大仗打,小打小闹根本不需要大将,一群武夫谋略见识又不如文官,说话能管用?恐怕真的只能坐享富贵,就这样声色犬马混日子了。
但是从何布局?
郎泽卿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谋士,真正有见识的、深谋远虑成竹在胸的人,而不是这些为了眼前一点蝇头小利、叽叽喳喳惹自己烦的滥竽充数之辈。
郎泽卿问长安城周围有什么名士,郎仕平便说皇甫坚、褚堃、张耕黍等人,都是名士。
可这些当了大官的,郎泽卿毫无兴致。因为就算他们有见识,也不会和一个武将说掏心窝的话,站位不同、牵扯太多。
郎仕平又引荐了几个名士,郎泽卿都只见了一面,便不再想见第二面。这些人或引经据典高谈阔论,或深谙琴棋书画。郎泽卿当年在并州时便喜结交名士,见得多了,谈几句就知道别人擅长什么。
郎仕平见主公都不满意,也很犯难,沉吟道:“主公所求之人,不读书者不行,经史通者,则明理;光是学识渊博,恐怕也不成,得熟知官场战场,方明实;还得见多识广,游览天下,方明道。有此资历者,若天资聪慧,必有所见。”
郎泽卿听罢点点头,觉得这么些年来郎仕平说了不少,这番话却最让他赞同。
不过还有一点要求,天下道理万千,那道理得正好是郎泽卿需要的才行,要与他的主张吻合。比如现在有人在郎泽卿面前说文官治国天下太平的好处,就算说出花儿来,郎泽卿能满意吗?
“咦?”郎仕平恍然道,“我倒想起了一人。”
因为他刚才提了诸多挺不易的要求,然后具体到一人,郎泽卿顿时有了兴致。不料郎仕平又皱眉道:“不过……”
郎泽卿脱口问道:“不过什么?”
郎仕平沉声道:“不过此人做过李嵩的幕僚。”
“哦……”郎泽卿回忆片刻,说道“你是说卓山?”
郎仕平诧异道:“主公知道此人?”
郎泽卿点头道:“略有耳闻。我虽从行伍,年少时却喜交士人,志向欲为儒将,只可惜。”他一本正经摸了一下大胡子,展开袍袖低头看了看自己五大三粗,高大魁梧的身材。
郎仕平见他的动作,一不留神差点没笑出来。因为郎泽卿的外貌看起来确实像关公和张飞的合体,但他却说要做儒将。
郎仕平憋红了脸,瞪眼看着郎泽卿,良久才开口道:“那卓山什么来历尚不清楚,听说他曾隐居终南山,‘隐’出了些名声,后被李嵩听到大名,便请出山为幕僚,颇为倚重。此人饱读经史,又做过道士游历四方,多年在李嵩麾下效力,据说精通易经,会卜卦。可惜了明珠暗投。”
郎泽卿道:“倒也无妨,此人为李嵩重要幕僚不假,却曾多次以占卜为由劝阻李嵩对抗我大唐。当年他被抓住后,老夫看过他的审问卷宗,因此李嵩既死,他就被放了。只是不知见识何如,他在何处?”
郎仕平道:“他当年被逮到长安城,后来放了。便在长安城住下来,上次见他在东市卖羊杂碎,似乎从未成家,也无子女。”
郎泽卿听了,沉默了:“……”
郎泽卿沉吟片刻道:“大都督府散了后,我反正闲着,见见也无妨,你去安排一下罢。”
郎仕平抱拳道:“遵命。”
不料到了第二天,郎泽卿刚从皇城回来,便听郎仕平说,卓山拒绝了见面!郎仕平还骂骂咧咧道:“他说年岁已高,膝下无子,不愿再劳神。都混到卖羊杂碎的份上了,若是能被主公看上,少得了锦衣玉食?”
郎泽卿听罢初有些许诧异,但很快就淡然道:“倒也不奇怪,有点才能的文人总会拿点架子。”
郎仕平道:“主公所言极是,估摸着他是想主公亲自去请!”
“叫人备车。”郎泽卿道。
郎仕平劝阻道:“主公,此人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尚不清楚。”
郎泽卿捋了一把浓密的大胡子,笑道:“若认定他无才,我还见他作甚?若欲见,怎能没点诚心?”
郎仕平听罢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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