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前的广场,一眼望去满是敌人。
寒夜里无数暗影蠢蠢欲动,但我的心中没有丝毫惊异和迷惑。
大量枪口喷射出嘈杂的火焰。
我慢慢步下台阶,躲开成群如飞虫的枪弹。
召唤出武器,奔向冲来的敌人。
不费吹灰之力,身着深灰色的铠甲的敌人伴着刺耳的声音而倒下、滚落。一群,接着又是一群。
违和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似乎有什么该存在的却不见踪影。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
像是要打断正在回想的我,子弹从耳根下掠过。
接连轻松地砍翻了迎面而来的敌人之后,违和感又涌上我的心头。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由散发出黑光的金属锻造的铠甲。
借由这暗色的掩护,我现在才注意到,这并不是魔导兵的装备。
浑身冒着如瘴气一般物质的身姿,某些角度看上去总觉得像是亡灵。
而且,它们散发着刺鼻的硝烟味,尼夫海姆帝国的军队可不会使用这种带气味的枪械。
敌人借着枪弹乱射的掩护,向我冲了过来。
我反复施放着魔法并同时用武器进行回击,直至将它们击溃。
它们被击倒之后翻滚落地的声音,明显和魔导兵金戈交加的声响不一样。
唯一相同的是,二者执拗的程度都很恼人。
泛红的光芒闪烁,接着,又闪了一次。
略微延迟的回响声传来,这是重火器特有的轰鸣声。
这里是哪里?
我到底在跟谁战斗?
疑惑在心中产生,仰目望去,四周的环境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色彩,显得格外冷清。
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心底似乎有什么在叫嚣着,违和感不断叩打着脑海,但却想不出来到底那里不对。
这里和回转脚跟,我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顺手将追缠过来的敌人扫倒,我再一次登上了刚走下来的台阶。
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段闪电,我注意到了。
伊格尼斯不在,格拉迪奥也不在,普隆普特也是。
为什么他们不在,我心底却理所当然接受了
双手施力,我推开了王座宫殿的门。
这片浓厚的黑暗前所未见,但其中却有微光在闪烁。光线从黑暗中的王座里放射出来。
我像是被吸引了过去一般,在上面坐了下来。
这不是我的东西。但,也不属于别人……
我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一瞬时,我便明白了这声音的主人并非人类。
声音中压倒性的气息与非人的描述十足相称。
[此亦不过似是而非之事其一,凡人命其为【梦】。
人之定数皆由神授,唯此途无二。
然则此【梦】亦将化为人之追忆,镌于圣石之上。]
似是而非
梦
我突然明白。
即视感与违和感参半而成的光景、同出生共入死的伙伴们也不见踪影,只因为这里是梦境吗。
【此乃圣石之中,星魂之归宿,尔为天选之王,于此取尔所需之力。
取回圣石之忆,悉行尔之使命-】
使命。
这个词语进入我耳内的瞬间,记忆也回滚而来。
帝都格拉雷亚,基格纳塔斯要塞。打
倒一个又一个,魔导兵和使骸还是源源不断从四处涌来。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一点也没减少啊!“
“诺克特,你一个人先走。得到水晶之力,说不定就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去吧!“
“放心,我们等你!会想办法坚持住的!“
接着,我将这一片敌人交给同伴三人,独自奔向了水晶之处。
奔跑、奔跑、竭力奔跑着···
比黑暗更浓的黑暗覆满了光芒,声音消失了。
连自身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不光是视觉和触觉,自己的五感全部都失灵了。
不过,我还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坠落,以不可思议般缓慢的速度坠落着。
那时我请求借予自己力量,而向水晶伸出手……
想起来了,这里是水晶的内部。
我被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吞了进去。
最后见到的是,那连回想都令人火冒三丈的脸庞。
亚丹·伊祖尼亚。
“亚丹·路西斯·切拉姆,是我的真名。”
路西斯·切拉姆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似乎要回答我心中漫起的疑问,黑暗消失,水晶闪耀的光芒充满了我的视界。
闪光不久就化为天空之色、大地之绿,变成了我完全没有见过的风景。
仿佛有信息流过心间。
这是水晶被带到这个星球时的景象?
在为安置水晶而设置的圣堂周边,是广布的家舍和麦田。
开伐森林、耕种荒地、人口增长……
这番光景,在我周围循环。
人类的喜悦、悲伤也如此往复。
海量的信息,以难以相信的速度传达给我。
然而这些能够快速地被我的大脑所接受,大概是因为我身处于水晶的内部。
镌刻于圣石之上的记忆,我想起了这句话。
恐怕为了完成王之使命,这些记忆都是必要的因素吧,这些自水晶和光耀指环被带到这个起始之地之时伊始的记忆。
不经意间,拥有着熟悉名字的人出现了。
亚丹和索姆努斯,切拉姆家的兄弟。
他们的双亲,祈盼着二人能够互相扶助,治理万民。
也正是怀着这样的祈盼,双亲将罗刹之剑和夜叉王之剑合二而可为一之剑授予了兄弟两人。
但是,在他们的双亲相继离世后,两人似乎变得对立。
一言概之,是作为统治者思维方式的不同。
结果,弟弟开始欺瞒哥哥,哥哥也对弟弟产生憎恶。
原来历史是这样的吗?
这居然是那个可憎的亚丹吗?
是那个自己本以为其心里不存一丝良知,恨不得剜其肉断其骨的亚丹吗?
他竟然为了救民所苦而奔走,这使我迷惑不已。
更令人惊讶的是,亚丹也有爱着的人——初代神巫-艾拉·米尔斯·芙尔雷。
和她共语欢笑的亚丹,即使不算圣人,也不会成为极恶之人吧,
只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男人罢了。
“艾拉,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这种与世界、与神都没有关系,不需要经由谁允许的小愿望能够由自己轻易地把握着,两人对这点都曾深信不疑。
所以,就杀了露娜
因为自己体会过这种痛苦,所以故意让我也感受一遍
不能原谅,即便过去做了什么善行,即便自己爱的人在眼前逝去。
仅仅是为了让对方痛苦,就夺去无关者的性命,这是绝不能原谅的事情。
为了建立国家而利用谎言和阴谋来陷害亚丹,结果还杀掉艾拉的索姆努斯,也是造成露娜芙蕾雅被害的深层原因。
那我呢
我,能被原谅吗
露娜芙蕾雅消耗着生命,与众神达成契约。
这都是为了让真王接受启示。
亚丹即使什么都不做,露娜芙蕾雅恐怕也活不长了吧……
只是,若把这看作是为了驱除星球的黑暗而无可奈何的事情,那和索姆努斯那为了建国而没法避免牺牲的想法是一样的。
到头来,自己有给他们定罪的资格吗?
尽管我心中动摇不已,水晶还是继续在展示着记忆。
把亚丹幽闭在神影岛,索姆努斯开始了大规模驱除使骸。
人民的生活安定下来,路西斯才得以作为国家持续向前发展。
在这期间,有比索姆努斯更加苛烈的王,也有过分优柔寡断的王。
有统治生涯中都将面容隐藏起来的王,也有在位时失去神巫、随后继承其遗志和逆矛的王。
有长时不断维持治世的王,也有即位当夜就遭逆弑的王。
在这路西斯以外,也出现了新的大国。
和切拉姆家同样,有着神赐之力的神巫血脉并治理着戴涅布莱的芙露蕾家族,继承了索尔海姆遗产、再建魔导文明的尼夫海姆帝国,以及通商国家阿科尔德自由都市联邦。
无论在哪个国家,人们都同样地欢笑、烦恼、争执,然后都祈愿着幸福。
就像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人类一样,也不会存在和别人完全相异的人类。
每个人都会有着某种相似,又有着一些不同。
人们的生命随着时间无情地流逝,只留下躯壳,一点一点沉淀堆积。
即便他们的思想消失得毫无形迹,他们也确实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就像激流中浮出了一块流木,熟悉的脸庞又在不经意间出现了。
在路西斯建国两千年后,亚丹从神影岛中被带了出来。
随后尼夫海姆帝国得到了魔导兵量产技术,急速扩大着领土。
在这个过程中,操纵使骸的亚丹也不断得到力量,在世界范围内将黑暗扩散开来。
就在看上去不久黑暗就会将星球完全覆盖的时候,雷吉斯被选定为历代王中之一人。
在同一时期,我也诞生了,历代王们判断我适合成为天选真王。
我看见了被抱在父亲腕中沉睡,还不知道将来命运的自己,也看见了忍住泪水紧抱自己孩子的父亲。
要是瓦瑟戴尔潜入神影岛失败了的话,要是亚丹现在还被幽闭在神影岛中的话……
[人之定数皆由神授,唯此无二。
然则此【梦】亦将化为人之追忆,镌于圣石之上。]
亚丹被紧缚在石牢之中,水晶缄默不言,离所谓星球被黑暗笼罩的【那个时候】还遥不可及。
那样的话,即便雷吉斯成为历代王中之一人,我也不会被选定为真王。
所谓诺克提斯不过单纯是王位继承者,雷吉斯也不用为自己孩子的命运而叹息。
但是,这样的我,也不会在八岁的时候被使骸袭击而负重伤,也不会有机会到戴涅布莱疗养,更不可能和露娜芙蕾雅共度时光。
不光如此,我也不会为了和露娜芙蕾雅结婚而踏上前往阿科尔德的旅程,和伊格尼斯、格拉迪奥拉斯之间的关系也完全不会像如今这样。
瓦瑟戴尔的魔导兵量产计划若不成功,普隆普特也不会存在于世上。
先代的神巫依然健在,瑞布斯和露娜芙蕾雅也会在菲涅斯塔拉宫殿安稳地生活着……
[此乃圣石之中,星魂之归宿,尔为天选之王,于此取尔所需之力。]
“神巫即便死去,也没法从她的使命中解放。她这家伙似乎一点都不后悔。”
瑞布斯的声音传来。
经过水神破坏之后的奥尔缇西之景在我眼前呈现。
瑞布斯站在几近崩坏的渡口上。
他身边的人是伊格尼斯,以及失去意识横躺在地上的我。
本应死去的露娜芙蕾雅站起身,向水边走去。
只是,她的双脚并没有踏在地上。作为神巫,她的死亡并非消亡,其灵魂会获得神格,死后也仍为神巫。
因此,其遗骸不会残留在现世,更不会被埋葬。
“露娜芙蕾雅,不要死!“
瑞布斯如呕心沥血般呼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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