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丝票变成生丝,还是要去蚕农家兑现,若是本地士绅因为筹款之事故意为难李肇基,怕是兑现成难事。
“阿祖,上次南园一聚,总督大人在的时候,我们只是因为豪侠李肇基是总督的幕宾,却不曾想,还是你的表弟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子壮直接把话题引向了李肇基和东方商社。
海述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说道:“其实也是五服之外的亲戚,血脉上算不得亲近,只是以前往来多些。”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虽然今天陈子壮把李肇基称之为豪侠,但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因此海述祖还是选择了谨慎。
而那海防参将的弟弟却说:“早些时日在总兵府供职的时候,听总兵大人提过一嘴,说东方商社的背后老板正是您海老爷。澳门那边来的卖蕃货的,也是这么说,海老爷当真了不得,能驾驭的了李肇基那样的人物。”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目的何在,但海述祖已经听出来了,这些家伙是在试探自己与李肇基的真实关系。
海述祖在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之前,那里敢说明白的,他略作思忖,还是用上了老招数——装孙子。
海述祖直接站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诸位老爷,各位长官,你们都是官面上的人,可莫要为难我这没功名的,若是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只管明说,我这人心思小,经不住吓,求求各位了。”
众人相互看看,都有些尴尬,明明大家忍住对海述祖的厌烦和鄙夷,给足了这个家伙面子,却让这个家伙这么一说,成了大家伙欺负他一样。
陈子壮连忙搀扶他起来,说道:“阿祖这是什么话,这里都是你的长辈,又有老夫在,哪个敢欺负你,而哪个又能欺负的了你。
大家伙共聚一堂,请你这贵宾来,其实全都是为了问问洋面上的情形,如今四姓海盗闹的厉害,听外面来的人说,起因是东方商社的炮舰捣毁了海盗的巢穴。
事实如何,你为大家分说一二,洋面这段时间能否平静,你也为大家分析分析。”
陈子壮如此亲热,海述祖更觉得兹事体大,一个与海述祖有过来往的士绅,那个惠州来的徐老爷更是说道:“海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如今洋面一乱,海路不通,街面上传言你有路子把生丝卖出广东去,现在大家可都仰仗你啊。”
另一个黄老爷也说:“海掌柜,莫要打哈哈,你若再把卖给郑家的那套说辞拿出来,我们这些人可是不依的。”
海述祖不敢把自己买入生丝的事与东方商社扯上关系,可海家又镇不住这些不敢招惹的士绅,由此海述祖耍了一个手段,明里暗里的把生丝和郑家联系起来。
但实际上,现在的伶仃洋面,全无秩序,还有传言,说是郑家一支船队从福建来,被海盗袭击,纠缠不清,最终还是转向离开,返回福建了。
海述祖想了想,说道:“洋面不安靖,当由朝廷出面扫海才是.....。”
海述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嫌恶的表情,海述祖知道,打哈哈是交代不过去的,他只能说道:“可一时半会的,如何能剿灭四姓呢?
尤其是现在春暖发蚕,生丝上市在即,若海路不通,怕是各家都有损失,晚辈长年经商,与李肇基也有些关系,所以才能有机会贩货出洋。只是那李肇基狂妄无知,当初在广州时,为求总督沈大人支持,竟做出那等事来,所以晚辈不敢当众说出,请各位见谅。”
陈子壮呵呵一笑,说道:“当日的事,也不算什么,我等士绅与国休憩,瑶人作乱,捐献些银钱也算是应当应分的。
你那表弟年轻气盛,江湖气重些,顶多算是做事不稳当,其余不算什么。再说过去这么久了,我等身为长辈,哪里会与他计较?”
“就是,就是。”众人说道。
海述祖立刻顺杆爬,说道:“他多年在外洋经商,前辈也知道,那化外之地,蛮夷所居,呆的时间久了,就不太守规矩。后来我仔细点拨他,而沈大人也不似他想的那般完美,他现在也是幡然悔悟,早有意向咱广东的士绅表达歉意。”
陈子壮微微点头:“道歉就免了吧,在出洋贸易的事上,他若愿意为大家出力,以往的事既往不咎,大家也不会亏待他。你替老夫把这个意思传达给他,让他来广州一趟。”
海述祖尴尬笑了笑,李肇基是决计不敢来广州的,为了让海述祖知晓厉害,当初福建会馆鸿门宴的事,李肇基全盘告知于他。
一个把两广总督和广东总兵劫持的家伙,一个看砍断林察手指的狂徒,此时来广州,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前辈的意思,晚辈一定送达,只是李肇基去了马尼拉,等回来知道消息,再来拜访,怕是要些时日。”海述祖说。
这话却是让众人不平静了,那徐老爷直接说:“这岂不是要耽误了春丝的买卖?”
“是啊,一步错步步错,若是耽搁了,这一年毁了半年啊。”也有人附和。
海述祖知道李肇基在澳门,于是说:“应该误不了,肇基曾来信说,要买卖春丝,说是去日本的备货,想来会及时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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