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并未作答,只是沉吟不语。何月芙顿了一顿,又道:“是不是刚刚吓着了?”
莫寒又缓了一会儿,这才回道:“师姐,我有点累了。”
何月芙凝神细观,昔日那样朝气的少年,如今却这般深沉起来。他的眼神虽是清澈,如今看来,却不再似先前那样炯炯有神了。
何月芙也亲眼目睹了两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眼前,一个是无辜的山间老伯,一个是七雀门的白衣领着常疑。这两人虽与自己不甚熟稔,但也是相处过几日之人。算得良善之辈,尤其是那老伯,年过半百,花甲老人,且并非局内之人,却无端卷入其中,最后惨遭横死。
何月芙也是平息了好一阵子,见莫寒还未走出,也不顾自己,只想着先安慰他再说。
这会子见他说出短短几言,心中已明七八,便道:“累了就睡吧。”
莫寒道:“不是那个累。师姐,你明白吗?”
何月芙道:“我知晓,但你的确也累了。不如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到了京城,你可就没觉睡了。”
莫寒觉出这话中之意来,只望着何月芙道:“师姐,到了京城又如何?”
何月芙拍了拍莫寒的肩膀,道:“没如何,莫要想多了,睡吧。”
此时的莫寒本没有丝毫困意,满脑子都是六旬老人惨死的画面,还有常白衣临终前的那副面孔。莫寒更多的不是后悔,而是震撼。他在京城之时虽是每日都遭逢艰险,但依凭他绝高之武艺,却是游刃有余。
却从未见过这等血腥之场面,此时的他来不及仇恨那帮畜牲,有的只是伤感与无奈。却是难以轻易磨去。
但有何月芙在身边,他才找回了幼年时的那份记忆,便如一股暖流,犹在心间徜徉着。回忆并未远去,师姐仍在身旁。
莫寒有些发困了,他将脑袋轻轻地放在何月芙的双腿上,静静地望着前方的白雾,缓缓地闭上双眼。静谧如故,下一刻便入了梦乡。
莫均本想着也去安慰安慰莫寒,但见他睡在何月芙的腿上,何月芙时不时还抚弄他的头发,便没去打搅他了。
莫寒既然睡了,莫均便不再找公孙略谈话,又望了一眼柳倾城。只见她却是看向莫寒那处,脸色微微有些沉重。
莫均心如明镜,叹了一口气,负手仰望,眸深似箭,脸上阴晴不定。
莫寒这一睡便很久,直到深夜才自醒来。也是到了晚上寒风朔朔,莫寒被冻得一哆嗦就醒了。何月芙为了盖上一件厚厚的月白褂袄,也是自包袱里拿出来的,生怕他一时着了凉,然莫寒还是醒了过来。
睁开眼,莫寒首先瞧见的就是何月芙。只见她尖尖的下巴,雪白的脖子,正视前方。莫寒并没叫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笑。
何月芙也有些困了,慢慢垂下眼儿来,却见莫寒正凝视着自己。
何月芙喜道:“你醒了?果然是冷着了吧。”
莫寒道:“师姐是不是困了,要不我坐起来,师姐睡在我腿上吧。”
何月芙笑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我还不是很困。要不你再眯一会儿吧。”
莫寒从何月芙双腿上做坐起来,朝何月芙道:“我一点困意都没有,现在很精神。师姐如不困的话,我陪师姐说说话儿吧。”
说着将袄褂递给何月芙,叫何月芙披上。何月芙不肯,还是亲手为莫寒披在肩上。又指了指身后说:“你可要小点声哦,他们都睡了呢。”
莫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也向后瞅了瞅,只见莫均柳倾城还有公孙略并几个七雀门白衣捕快都躺倒在羽背上呼呼大睡呢。
莫寒扫了一眼后,便回过头来低声笑道:“他们睡得可真早。”
何月芙道:“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都三个更次了,能不睡么?”
莫寒道:“那师姐你为何不困?”
何月芙道:“我已经打过盹儿了。”
莫寒道:“原来如此,那师姐何时想睡得之时记得跟我说,不然我怕我太烦了,影响师姐睡觉。”
何月芙摸了摸莫寒的脑袋,道:“你真是长大了。”
莫寒忽然有些伤感,对何月芙道:“师姐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想长大。若还能如儿时那般与师姐待在仙人峰上,每日什么也不用愁,习武养病吃果子。哪怕与师姐打打闹闹,也胜过如今这样。”
何月芙叹了口气道:“岁月如梭,我们总会长大,幼时那样的时光自然难以重现了。”
莫寒有些生气地说:“当初师父与师姐若是不赶我走就好了。”
何月芙歪着头道:“难道你不想念你的爹娘?该走的总会走的。”
莫寒没好气道:“当初可不是我要下山的啊,你与师父两个人非要我走的。”
何月芙道:“那也是师父知道你想下山的缘故。你拼了命地学武,不就是为了下山么?”
莫寒急道:“哪有,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
何月芙笑道:“你虽没这么说,但你看看你学的是什么就清楚了。都是些逃生的本领!”
一句话也逗笑了莫寒,他望向一望无际的夜空,与亿万颗无穷尽的星星,笑道:“真好看啊。”
何月芙道:“是啊,很美。也不知何时再能看到。”
莫寒道:“师姐有这白雕,随时都可以看。”
何月芙道:“倒也不是,像这样还是头一遭飞得这么久还这么高这么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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