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鹤前脚离开,后脚勇王带上周乙直接前往抚灵阁。
而前往抚灵阁这段路程中,谁也不晓得究竟掺杂了多少变数。
抚灵阁内,验师陈留正嘱咐童子将所有尸体登记造册,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一区分开。
而后对其中一具尸体展开勘验,验师一脉,颇有玄妙之处。
传闻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一少年胸有锦绣,无奈家贫无以为生,又兼老母年事以大,无力谋生。
后来在他人的推荐下,进入衙署做了一个仵作。
彼时,仵作是世人所不耻,卑贱之极的工作。虽能混口饭吃,却是人人避之如鬼。
少年也曾自怨自艾,想自己年纪轻轻从此往后需得每日和死人打交道,一口气如何也是难平。
但他遇着他的贵人,老仵作也是苦命人。验了一辈子的尸,到老无儿无女。见他素有慧根,就动了收徒的心思。
心想着勘验这门技艺不能在他的手上断了,少年起初不愿。总觉得他的人生不该如此,当是白马纵街才对。
老仵作也不说什么,只是每次勘验都会叫上少年从旁观看。然后再将死者的生平说他与听,少年到底是少年。
纵然瞧不上仵作的身份,但终究是少年血性。
有颗热忱的心,见不得真凶逍遥,见不得无辜者枉死。
慢慢的他不再轻视这份工作,反而像老仵作一样,每次对待尸体都无比的谨慎认真。
时间一天天过去,少年一次次在成长,老仵作也在无声的老去。
久而久之,竟让他在此中琢磨出了学问。等老仵作命终之时,他也因此顿悟了生死之机。
从此跳出红尘,不知所踪。
这是有关验师一脉,流传最广的说法。也侧面印证了大道三千,何处不是道。
纵然身卑位贱,只要初心不改。
萤火之虫,也可发出皓月之光。
据说后世留下勘验之法,便是那时遗下的。不过年代久远,已经无法考证。
如陈留便是正经的验师一脉,这一脉中要成为验师,有个独特的要求,需先练就一双慧眼。
修炼到了一定程度,仅凭双眼便能断出原尾。
但此法甚难,很少有验师修至大成。
少顷,童子登记完毕。
走到陈留身边,道:“大人,都已记载妥当,要现在就开始勘验吗?”
陈留点头,道:“把我刀具拿来,一会儿你好好看着,有问题先用笔写下来。”
“是。”童子取来刀具,又拿了本簿子夹在腋下,一只毛笔咬在口中。
将笔放在舌上,撇上几下子,探头看着尸身道:“大人,此老者浑身伤处颇多,不用验也知道是被人打死的。咱们还要多此一举再验吗?”
“祖师有言,我辈为生者所不喜,然则是死者唯所依。
若我等都不能还其一个公道,试问谁还能探究真相?”
陈留说完,自刀具挑了一柄,在其心口处开了道口子,随后撒了一个金钓勾下去,竟如钓鱼一般,将那五脏六腑挨个钓了出来。
滴血不散,完完整整。
又叫童子拿来铜盘盛着,铜盘不大,然所盛不少。好像再多也能装的下,那童子也是跟着他看习惯了,任那内脏如何瘆人或血腥扑鼻,俱是坦然的紧。
“可是他的伤那么多,万一是数伤并发至死嘞?”
闻言,陈留接过铜盘至条案前,拿起其中的一坨在灯火下,细细比对。
此时他眼中的筋络血管,犹如被他放大了无数倍,何处因伤造成?何处因病至此?皆是一目了然。
看了第一坨,没什么异常。放回去,换坨再看,这次他拿的是心。
忽然,他抬头道:“拿刀来。”
“哦,好。”说罢,迅速把刀递给陈留,抱着簿子好奇道:“大人,是不是有发现?”
“是有些有意思的东西,等稍后勘过其他人才能做定论。”
童子大喜,忙用笔写下,道:“大人真厉害。”
陈留看了他一眼,又看回手上那坨肉,一刀刀小心的解开,淡然道:“纵有数处,也分先后和轻重。
只待将此厘清,便能叫真凶无处躲藏。”
话音刚落,另一童子来报:“大人,勇王殿下已在客厅等候。”
陈留听罢,把手上的那颗心放回铜盘,道:“将这样几样保管好,切勿弄丢。”
瞧见二童子炽热的眼神,看向尸体道:“此尸你们可拿来学习,需得恭敬谨慎,不可怠慢。
我先去见殿下,你们自己把往日学到的东西好生揣摩。”
“是。”两童子登时来了精神,大人的慧眼他们没有。
大人的金钩索月,他们也是学不来。但是这寻常的勘验流程,他们倒是可以走一遭。
遂把簿子和铜盘内五脏六腑先送回密室,然后再返回。
一人把刀具拉到尸体旁边,上面一字排开全是解剖用的刀具,每把都绽出森冷光芒。
另一个则是打来热水,备好棉布后又端来满盘子瓶瓶罐罐。摇曳的灯火下,亦是让人后脊梁冒寒气。
拿刀的,上来就想划拉一刀。
被打水的拦住,道:“慢着慢着,大人说过这解看内里时,咱们需得把外表清理好咯。
你先等着,待我先与他擦拭整理干净,咱们再打开不迟。”
“……这又没流血没破皮的,你洗哪门子?”
“说你榆木脑袋吧,你还真是榆木脑袋。大人刚刚怎么说的?叫咱们恭敬谨慎,不可怠慢。
那当然是要先帮人家清洗,至少得让人家感受到咱俩的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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