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日子虽然过得穷,但也太枯燥了。每天脑子里不用想啥,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混着。
他也逐渐不知道这么混着能干嘛,隔壁的媒婆来他家提了好几回,说是想给他找个婆娘。不过他都拒绝了。他自己都没混明白,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拉上别人和她一起过糊涂日子。
他和他的兄弟王大山和李老头聊过他希望这长安打起仗来,结果他们都说他这是脑子不清醒,都说他这人就是活糊涂了,别人都是越活越活得明白,他这人就是脑子有毛病。
不过他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还蛮健康的,一年到头也没见身体哪不舒服。
他又和富贵酒馆的说书老头聊这事,说自己羡慕他这些年的走南闯北,因为一路上指定能遇上很多事,说不定就能撞上打仗。
说书老头摇摇头说,这眼下哪里能打得起仗来,天下这么太平。他这半辈子走南闯北也没见过打仗,除了在书上和梦里。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老头那张嘴,说了半辈子的故事,故事里打了过无数回仗,可却也没见过真正的战场。
说书老头见他一脸惋惜之情,安慰道,这天下就要乱起来了,相信长安也不会太平很久了,说不准这长安也真的快打仗了。
想到这里,李二狗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正在街上走着的霍雪敏有点诧异,她看到城头一个士卒正自顾自地点着头。
“小姐,怎么了?”身后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年,轻声说道,“那个士卒看起来就是单纯走神。”
霍雪敏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她身边是父亲交给她的护卫,名叫紫岚,据说是父亲手下最厉害的那一个。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让她单独跟着这个护卫去豫州,而不是和父亲他们一起走。
霍雪敏拢了拢身上宽大的长袍,这长袍遮掩着她隆起的腹部。不过这件长袍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宽大了,以至于它老是往下掉。
霍雪敏揉了揉肚子,继续向城门走去。紫岚也继续跟在她身后。
长安有太多不想暴露身份的人了,这样的打扮倒也不算突兀。
过了城门口士兵的简单检查,走出城门没多远,霍雪敏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长安城,这个承载了她太多太多回忆与时光的地方。
长安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地名,而是一滴眼泪,里面包含了太多滋味,可不管眼泪有多沉重,终究会流出眼眶。
她觉着人的眼泪是最难读懂的事物,因为你永远无法揣测里面包含了什么。
“父亲说,我们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是这样吗?”霍雪敏也没等紫岚回答,接着说道,“其实这个地方我也不想呆了,待久了也倦了。”
“我不懂。”紫岚老实说道,“主人让我跟着少主,我就跟着少主。”
紫岚看着斗笠下霍雪敏的白皙的脸庞,他能感受到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炯炯地看着自己。
“你在这长安呆了多久?”霍雪敏拢了拢耳畔的发丝问道。
“嗯…有七年了吧。我是十岁的时候被主人带进霍府,然后就一直跟着主人学武。”紫岚答道。
“那你之前在哪里呢?”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叫牛角坳的地方,那是在天子山边上一点的一个小山坳。八岁那年爹娘就病死了,靠着周围村民的接济我才活了下来,后来就碰上了主人,也就来到了长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身影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被逐渐阴沉的天色吞没。
城头上的李二狗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两个人的背影有些不一般。但是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般。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和他这么多年在城头上看过得无数背影不一样,他有一种预感,这两个不一般的背影有一天会回到长安来。
黑暗吞没最后一点光芒,长安亮起万家灯火,矗立在雍州土地上的巨城见过太多张面孔,也经历太多人的告别。无数人在这长安流下眼泪,也留下脚印。它从未抗拒任何一个人的到来,也从未挽留任何一个人的离去,如死亡般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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