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天文9年年9月3日,今川馆天守阁。“妈妈,饿饿,饭饭。”小婴儿张开手臂,摇摇晃晃地走向刚回来的银杏。银杏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汗水,一边笑着弯下腰来,抱住了孩子,柔声道:“好,五郎乖,妈妈马上叫人给你做。”“爸爸,我也,踢蹴鞠!”看到今川义元也在身后回了房间里后,今川五郎再次从妈妈怀里挣脱了出来,扑向了爸爸——和爸爸手里拿着的蹴鞠,“爸爸和妈妈踢蹴鞠,都不带我。”“这几天可不敢再带你了,要被你奶奶念叨死了。”今川义元大笑着蹲了下来,把今川五郎抱到了肩膀上,“你忘啦,前天带你踢蹴鞠,被你奶奶撞见了,狠狠地训了我们一顿。说我们不教你好的,整天带着你游手好闲,会把下一代也教坏的。”“我不管,我要踢蹴鞠,我不要听奶奶讲道理。”今川五郎小小年纪却已经学会了皱眉头,“奶奶的道理,无聊。蹴鞠,好玩!”“哈哈,是我亲生儿子,真像我!”今川义元闻言满意地笑了起来。“哼,父子俩一个模样刻出来的。”银杏白了今川义元一眼,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你要是在房间里和五郎踢球,动静太大,被母亲发现,又是一顿好说。”“母上就爱叨叨些有的没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和老爷子一起处理公务去。”今川义元大笑着抱怨道。“你这臭小子!不过来帮忙,还在那边笑!”似乎是因为今川义元的声音太大了传到了隔壁的办公室内,走廊上便传来了太原雪斋愤怒的抱怨声,“我和源五郎都批了半天了,你就知道在外面玩玩玩!”“事先说好的,政务军务全归你啊老爷子,别耍赖啊!”今川义元也是大笑着回了一嗓子,随后舒服地往座位上一靠。“爸爸,蹴鞠!”今川五郎捧着蹴鞠,踉踉跄跄地走向了今川义元。“爸爸累了,要歇会儿,你让妈妈陪你玩蹴鞠。”今川义元不想自己被寿桂尼念叨,便找了个托词,把“皮球”踢给了银杏。“妈妈已经睡着了!”然而今川五郎却抗议起来。今川义元扭头一看,才发现银杏明明才刚坐下,就已经靠在床褥和枕头上进入了梦乡。不过就是这样一个贪睡、一睡着就和猪一样叫不醒的女人,每次半夜里孩子一哭,却总是能第一时间醒来去哄孩子——这可能就是母亲的天性吧。“那让苗苗陪你踢。”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今川义元看向了一旁吃着饭的苗苗。苗苗听到今川义元叫自己后,也是回过了头——如今它已经是一只胖胖的橘猫了。“去!”今川义元从今川五郎手里拿过蹴鞠,往角落里一愣,苗苗立刻飞也似地弹射了过去,追着蹴鞠拍打起来。今川五郎也笑嘻嘻地跟了上去,和苗苗一起争夺着蹴鞠的归属。“可以歇会儿咯……”今川义元看着安睡的妻子,打闹的孩子和橘猫,只觉得幸福感几乎溢出心间,打开了一卷和歌集开始阅读。晚风吹来,带来阵阵凉意,饭菜的香味在楼下的厨房里飘出。要是生活能一直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该有多好呢?·不过走廊上传来的打闹声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今川义元——麻烦事还多着呢。“喂,你们两个。”今川义元不情不愿地起身来到了走廊上,对楼下打起来的朝比奈泰朝和冈部元纲训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来的?这次最好给我找个好点的理由。”“他踩我鞋子!”朝比奈泰朝一拳往冈部元纲脸上挥去,被大他几岁的冈部元纲轻松接住。“讲个笑话,殿下,他自己早上非要和我比脚的大小,比不赢就要穿大一码的鞋子,掉了怪谁呢?”冈部元纲一边和朝比奈泰朝角力,一边挖苦道。“放屁!那鞋子根本不大,就是你硬要踩掉的!”朝比奈泰朝却是不认账,拼尽全力往冈部元纲身上撞去。“讲个笑话,不会有武士到了上阵的年纪了,还喜欢玩这些小孩子把戏吧。”冈部元纲把朝比奈泰朝往后重重地一推,随后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别闹了,好好打磨武艺,在上阵时保护好殿下,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冈部可比你成熟多了啊,朝比奈!”今川义元走下楼去,向被撂倒在地的朝比奈泰朝挥了挥手,笑着道,“你也是啊,早日变得成熟点啊。令尊那么了不起,你可不能只继承了酒量啊。”·就在这时,拐杖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不用多说,今川义元也知道那是寿桂尼来了。他赶忙上楼,却发现寿桂尼已经在瑞麟虎太郎和阿常的簇拥下来到了今川义元卧室的门口。果不其然,正在屋里和苗苗疯玩的今川五郎被当场抓获。今川义元只得灰溜溜地走了回去,把美梦中的银杏喊了起来。“你们两个自己就是这幅不思进取的样子了,却连孩子都不肯好好教吗?”寿桂尼把拐杖使劲地往地上一杵,皱紧眉头训斥道,“五郎天赋极好,说话、走路、懂事都比寻常孩童快上不少,实乃今川家之幸。你们二人非但不加引导,反倒整天带着他胡闹?”“奶奶,奶奶,是苗苗带我玩的,不是爸爸和妈妈。”今川五郎似乎真的如寿桂尼说的那般懂事,居然主动替父母开脱起来,而把罪责推到了猫咪身上。苗苗并不知道今川五郎在说什么,还以为在夸它,反倒是邀功般地叫了两声。“明日老身要起身去善德寺礼佛,还要去富士宫祈福。这个月,把五郎交给老身随身带着,跟着老身修行。”寿桂尼不容分说地沉声吩咐道,“继续让你们这样带下去,早晚把孩子带废掉。”听到寿桂尼的话后,今川五郎立刻垮下了脸,依依不舍地从父母身边离开,被寿桂尼给领了出去。今川义元和银杏相视苦笑,却只是无奈地叹道:“真是没办法呐。”“真是没办法呀。”·今川义元和银杏下楼用了晚饭,还没等他们出去散步一会儿,身为太原雪斋弟子的天野景德就快步寻了过来:“殿下,雪斋大师找您。”“你们吃饭了吗?”今川义元看了眼天野景德,“什么事这么着急?”“三河松平家来人。”天野景德低声向今川义元解释道,“想要求见殿下。”·今川义元来到会客厅时,太原雪斋已经和来客在厅内坐好了。那人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颇为消瘦,身上的武士服虽然破旧,但却清洗得很整洁。看到今川义元走进来后,那人就恭敬地俯身一礼道:“松平广忠,见过今川殿下!”“这位是三河松平宗家的家督,来这里求见你。”太原雪斋向今川义元介绍道。“松平家的家督吗?”今川义元见状倒是愣了一下。他依稀记得,他父亲在时,把触角伸入三河的今川家和松平家还打了几场仗,“为什么来这里?”“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谈起家族内部的争端,松平广忠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尽量不卑不亢地说下去道:“先父意外身死后,我尚且年幼,曾祖父便重新执掌大权。但曾祖父更偏爱三祖叔父,纵容祖叔父侵吞宗家领地,而后更是将我从冈崎城里驱逐而出,篡夺了宗家。”“我本来托庇在东条吉良殿下家中,但后来却招致祖叔父的攻击,迫不得已之下一度流亡伊势。期间多舛,幸得家人拼死相护才幸免于难。只是看到祖辈基业就这样沦落他人之手,广忠实在心有不甘,自问无面目见祖宗。我率部重返东条城,想要东山再起。只恨势单力薄,无力与祖叔父抗衡。所以想恳请今川殿下伸出援手,助我重返冈崎城。”松平广忠所描述的,正是松平家这十年来遭遇的危机。三河松平家有大大小小十余家分家,除了在冈崎城的松平宗家外,还有松平亲盛的福釜松平家、松平信定的樱井松平家、松平义春的东条松平家、松平利长的藤井松平家、松平信长的五井松平家、松平信孝的三木松平家等诸多有力庶流。松平宗家的上一代当主松平清康英武过人,南征北战多年间,几乎将三河置于统一之下,然而却不幸被家臣所杀——松平清康的英年早逝也令人惋惜,时人甚至感叹,松平清康如果活到30岁,就有机会问鼎天下。松平清康的父亲早已病逝,而他的儿子松平广忠尚且年幼,松平宗家的大权因此回到了松平清康的爷爷松平长亲手中。但是比起年幼的曾孙松平广忠,松平长亲更偏爱自己的三儿子,樱井松平家的松平信定。于是,松平信定在松平长亲的默许下,联络了松平广忠的叔父——三木松平家的松平信孝,一举将松平广忠驱逐出冈崎城,霸占了宗家领地。年幼的松平广忠在阿部定吉、大久保忠后等家臣的拼命掩护下,才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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