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
“如果睢阳的状况,真的有那么乐观的话,梁王,也不至于一天发出七道血书,向长安请求支援吧?”
“万一睢阳,真的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那太尉不发兵相救······”
就见那小将面带忧虑的道出一语,又悄然一止话头,打探了一下周亚夫的神情。
确定周亚夫,没有因为自己的质疑,而表露出不愉之色,那小将才将心中的担忧,毫无保留的全部道出。
“这一场叛乱,刘鼻的叛军是从东向西,朝着函谷关的方向前进;”
“而睢阳,就是阻挡叛军西进的第一道障碍。”
“眼下,叛军正在勐攻睢阳,睢阳城内虽然有足够的兵力、粮草,但在叛军数十万兵马交替勐攻之下,梁王所面临的状况,恐怕并不会太乐观。”
“万一最终,睢阳被刘鼻的叛军所攻破,叛军西进的道路,就将畅通无阻;”
“太尉驻扎在昌邑的部队,也根本无法阻止叛军西进。”
“——而且睢阳城内,还有梁王。”
“万一梁王出了什么差错,只怕东宫太后那边······”
听闻小将意有所指的提醒,周亚夫依旧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愉之色。
非但没有摆出一副‘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的臭脸,反而浅笑盈盈的昂起头,带着满是认可的目光,对那小将微微一点头。
“邓都尉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如果睢阳被刘鼻攻破,那我在昌邑驻兵的举动,就会彻底失去意义。”
“但对于睢阳城的坚固,邓都尉,恐怕还是不够了解······”
满是轻松地道出一语,周亚夫也不由稍坐直了身,望向帐内众人的目光中,却依旧是一抹澹澹笑意。
“早在先太宗孝文皇帝的时候,梁国,就已经开始得到朝堂的着重部署了。”
“为了帮助梁国,组建起足够抵抗叛乱诸侯的军队,先帝、陛下都特赦梁王,可以拥有十万军卒!”
“而且这十万军卒,都是梁王精挑细选,并由中尉张羽操演多年,才最终得出的精锐;”
“在去年,梁王从长安回到睢阳时,少府更是再次调拨了上万副甲胃,以加强梁国的军事力量。”
“——再算上之前,少府调拨的各类物资,如今的睢阳城,光是甲胃齐备的甲士,就有至少四万!”
“除了这四万精锐甲士,还有十架以上的床子弩、百架以上的大黄弩,以及数不尽的弓箭。”
“反观刘鼻的叛军,看上去浩浩荡荡,又达到了近四十万的兵力,甚至被刘鼻号称为‘百万大军’,但实际上,大都只是从乡野、田埂间拉来的乌合之众。”
“叛军四十多万兵马,恐怕连一万甲士都凑不出来。”
满是自信的笑着,将睢阳城的守备力量悉数道出,周亚夫便浅笑着抬起头,望向帐内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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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会说:不花一年半载的时间,刘鼻,根本不可能攻破睢阳。”
“——因为睢阳,并不是刘鼻的兵力、军力所能攻破的;”
“刘鼻要想攻破睢阳,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
“等睢阳城内的守军将士身心俱疲,军心涣散,被延绵日久的战斗,折磨的双目无神、双手无力,刘鼻,才能等到攻破睢阳的机会。”
说着,便见周亚夫又稍侧过头,望向开口发问的邓都尉。
“至于梁王的安危,是否会引来太后的牵挂,这,就是不是我们这些领兵的将帅,所应该关心的事了。”
“——国家正在面临危险,所有关于军策的讨论、决定,都要以宗庙、社稷为首要考虑因素。”
“在宗庙、社稷的安稳面前,梁王的生死存亡,实在是谈不上有多重要······”
沉声道出一语,并隐晦的表示出‘不用管太后、梁王’的建议,周亚夫便神情轻松地从首座上起身,神情满是镇定的望向帐内众将。
“我的打算,暂时无法告诉各位;”
“各位只需要知道:我的计划,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允准,并且得到了朝堂的肯定。”
“如果各位还愿意相信我,愿意相信我周亚夫,那就不要再为睢阳、再为梁王感到担忧。”
“按照我的命令,在昌邑深挖沟、高筑垒,时刻防备刘鼻的叛军,就可以了。”
“——尤其要注意:无论叛军如何挑衅、叫骂,驻守昌邑的部队,都绝对不可以出击!”
“只可以在叛军对昌邑发起攻击时,坚守阵地!”
说到最后,周亚夫面色只陡然一肃,语调中,更是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强势!
满是坚定地在帐内众人身上环顾一周,周亚夫才深吸一口气,又突而咧嘴一笑。
“这次的叛乱,我是主帅;”
“各位,则是受我调遣的将领。”
“我能向各位保证:最多不超过三个月,这场叛乱,就将被平定。”
“每一个接受我调遣、遵守我所下达的军令的人,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武勋!”
听闻周亚夫此语,帐内众将只纷纷昂起头,面容之上,也不由涌上阵阵涨红!
在这一刻,什么太后、什么梁王,都被帐内众将抛在了脑后。
对未来的憧憬,对成功、对功成名就的渴望,都在片刻之后,化为一声轰然应诺。
“遵命!”
“不敢违背太尉的军令,不敢辜负陛下的重托!”
看着眼前,正满带着激愤,对自己拱手应诺的众将,周亚夫也只笑着一点头。
“我没有别的事,要交代各位了。”
“弓高侯留下;”
“其他人,就都各自离去吧。”
澹然一语,自是让帐内众将次序退去,独留下一名身形粗壮,且五官明显有异于汉人的将领。
待众人离去,便见那明显带有胡人血统的将领走上前,对周亚夫稍一拱手,便瓮声瓮气道:“太尉,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去做吗?”
闻言,周亚夫却是轻笑着回过身,来到上首主位后的堪舆前;
就这么背对着那将领,在堪舆上看了好一会儿,周亚夫才朝身后一招手。
“我记得弓高侯,是在草原长大的吧?”
轻声一问,惹得那将领面色陡然一沉;
阴晴不定的思虑好一会儿,才以一种类似都囔的语气,开口答复道:“我的父亲,是韩王信。”
“当年,父亲背叛了汉室,投降了匈奴单于冒顿,并向着草原逃亡。”
“跑到颓当城时,母亲生下了我,所以父亲给我起名:韩颓当。”
“之后,父亲就在边地战死;”
“而我,则自幼在草原长大,并在先帝时,随母亲回到了长城以内······”
听出韩颓当语调中的些许不自在,周亚夫却满不在乎的一笑,侧过身,对韩颓当笑着一点头。
“我父亲,是绛戾侯周勃。”
“在太祖高皇帝的时候,和弓高侯的父亲,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即便是在令尊逃去草原之后,我的父亲,也经常给令尊送去书信,劝说令尊迷途知返,重归汉室。”
“如果追究起来,我和弓高侯,其实也算是有些渊源······”
明显带有客套之意的话语,却引得韩颓当的面色愈发古怪起来;
望向周亚夫的目光,更是恨不能直接写着一句: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点。
见此,周亚夫僵笑两声,便也不再拐弯抹角。
只伸出手,在堪舆上,一个不起眼的黑点之上,重重点下手指!
“淮泗口!”
“——这场叛乱究竟能否平定,关键,就在于这里!”
“我已经派洛阳豪侠剧孟,去寻找一条能从昌邑,快速到达淮泗口的小路。”
“只要找到这条小路,那这场叛乱平定,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神情满是严峻的道出一语,周亚夫终是侧过身;
望向韩颓当的目光中,更是隐隐带上了些许审视,和若有似无的庄重。
“我听说,弓高侯生长在草原,对于骑兵的作战方式非常了解。”
“既然了解骑兵的作战方式,那弓高侯,应该也能统御骑兵,去完成一些常人难以完成,甚至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所以,我想给弓高侯一个机会。”
“——一个扬名立万,洗刷先祖罪孽,重振韩氏荣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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