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叔侄二人,都才刚回过味来:刘舍,只是请立储君;
非但没有向天子启具体指明,该册立谁为储君,甚至都没有具体指明:该立储君太子,还是储君太弟······
便见御榻之上,看着跪满殿内的朝臣百官、功侯贵戚,以及同样向自己跪地叩首,‘请立储君’的弟弟刘武,儿子刘荣;
羊做纠结的低头思虑片刻,天子启终还是从榻上起身。
将双手背负于身后,悠然发出一声长叹,最终,却仍是面带惆怅的摇了摇头。
“朕听说,没有足够的功劳,就不应该得到嘉赏。”
“朕对天下,并没有什么大的功劳。”
“天下的百姓,也并没有因为朕,而过上更好的生活。”
“——朕做皇帝三年,天下百姓该交的税,没有减少一粒粟米;”
“该交的口赋,没有减少一枚铜钱;”
“该服的丁役,也同样没有减少哪怕一天。”
“朕在位这三年里,天下百姓非但没有过的更好,反而因为刘鼻、刘戊引发的叛乱,而受到了战火的荼毒。”
“虽然这叛乱,不是朕的错误所引起,但作为天下人的君父,朕对天下人所遭受的灾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满是诚恳的一番话语,便见天子启苦笑着摇了摇头;
呆愣片刻,又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功劳再大,也大不过太祖高皇帝;”
“德行再崇高,也崇高不过先太宗孝文皇帝。”
“但即便是太祖高皇帝、先太宗孝文皇帝,在册立储君之时,也曾感到惶恐;”
“朕连太祖高皇帝、先太宗孝文皇帝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又怎么敢册立储君呢?”
“——诸公,还是不要再劝朕了。”
“朕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也绝对不敢做这样人神共愤的事······”
随着天子启再次婉言拒绝,齐身跪在殿中央的朝臣百官,才终于次序从地上起身,对天子启默然一拜,随即便各自回到了座位。
但从众人无不带有些许激动的面庞上,刘胜也不难看出:这件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二十七年前,朝臣百官齐身禀奏,劝先帝册立储君,百官三请,先帝三辞!
而今天这场朝议,天子启,已经完成了‘三辞’中的前两辞。
按照先太宗孝文皇帝的‘先例’,只剩最后一请、一辞,册立储君一事,便会得到天子启的采纳。
只是这第三请、第三辞,却不能是百官向天子启请求;
而是等这场朝议结束之后,百官一同去长乐宫,向太后窦氏请求册立储君。
待这第三辞,被太后窦氏走完程序,朝臣百官才会在下一次常朝日,进行‘第四请’。
具体说辞大概是:陛下不答应,太后也不答应,但这个事实在不能拖了,请陛下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采纳我们的建议吧~
而后,天子启才会‘勉为其难’的说:既然天下百姓需要朕这么做,那朕就厚着脸皮,册立储君吧······
“好一个三请三辞;”
“也不知道演给谁看的······”
角落里,刘胜又一声都囔,却并没有再引来刘非的附和。
只见刘非面色澹然的侧过头,望向身旁的刘胜,略带严肃的绷起脸。
“当然是演给天下人看的。”
“——这些道理,小九暂时还不懂。”
“等以后,年纪再大些,小九便会明白的······”
严肃中,不乏一丝说教意味的口吻,也惹得刘胜不由一愣。
深深看向五哥刘非的目光深处,看了足足好一会儿,刘胜才终是咧嘴一笑。
“嘿!”
“这倒是头一回,被五哥教训了;”
“在过去,可都是我教训五哥······”
角落,刘胜、刘非哥俩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而在殿内,无论是御榻上的天子启,还是殿内的朝臣百官;
乃至于梁王刘武、皇长子刘荣叔侄二人,都是思绪万千的低下头去。
——册立储君一事,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而在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每一个人,都会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这次机会,把握好了,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足以为一个家族,奠定兴盛三代的坚实基础!
可若是没把握好,便是一人失道,举族沉沦······
“既然父皇要册立储君,那我们封王的事,恐怕会更早了。”
“——毕竟按照往常的惯例,都是先封王,后立储。”
诸公子所在的角落,刘彭祖略带唏嘘得一语,只引得兄弟几人各自点下头。
又侧过身,满是不舍的伸出手,彼此拍打着兄弟的肩头、后背,最后表达着自己,对兄弟手足的不舍。
正当兄弟几人以为,今日这场朝议,就要到此为止之时,西席的朝臣班列,却突然站起一道老迈的身影。
当看清那老迈的身影,究竟是什么人之后,殿内每一个人的面容之上,都带上了些许惊诧。
“嗯?”
“开封侯?”
“——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见开封侯,在朝议上主动出班呐?”
朝臣百官一阵窃窃私语,也惹得天子启循声抬起头;
待看见站出朝班的,居然是‘千年哑巴’陶青,天子启的面容之上,也随即带上了一抹笑意。
或许是册立储君一事被提上日程,让天子启心情不错,一开口,便略带戏谑的调侃起了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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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难得啊?”
“难得朕的御史大夫,愿意在朝议之上,主动表达自己的看法。”
“——嗯!”
“——着实难得!”
一番调侃,自引得殿内百官一阵轻笑;
便见天子启温笑着昂起头,将鼓励的目光,撒向陶青那满是郑重的面庞。
“陶大夫有话,就直说吧;”
“只要不是什么人神共愤的乱策,看在御史大夫今日,愿意主动开口的份上,朕一定会尽量采纳的。”
得到天子启这一番鼓舞,陶青面上严峻之色稍艾;
只是在陶青跪下身,摆出一副进谏的架势之后,朝臣百官望向晁错的目光,却不由带上了些许古怪。
“自陛下继位以来,御史大夫陶青,一向是唯晁错马首是瞻呐?”
“——是啊?”
“——看晁错那面色,陶青这老犬,今天是要‘噬主’了?”
耳边响起百官不怀好意的滴咕声,只让晁错本就阴沉的面容,立时又更难看了一分。
望向陶青的目光,更是陡然带上了些许狠厉······
“御史大夫开封侯臣陶青~”
“昧死百拜~”
“启奏陛下~~~”
突然响起的嘹亮唱喏声,惹得殿内百官齐齐一惊!
便是御榻上的天子启,也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坐直了些,面色也随之一肃。
但在片刻之后,当陶青以近乎声嘶力竭的音量,道出那骇人谏言,才刚经历一次‘绝对零度’的宣室殿,便彻底被天子启面上的寒霜所冰封······
“皇后薄氏,为太子妃十四年,为皇后三年!”
“在这十七年的时间里,皇后薄氏,都没能为陛下诞下子嗣!”
“——臣听说,没能为丈夫生下子嗣,就是妻子最大的罪过;”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
“何况是皇家呢?”
“没能为陛下生下子嗣,难道不是皇后最大、最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所以,御史大夫开封侯臣陶青,顿首顿首,昧死百拜!”
“恳请陛下!”
“废皇后薄氏之位,勒令其搬出椒房!”
“另外选择德行兼备的淑女,册封其为皇后,以母仪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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