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吧。”亦天航拿起巾帕擦了擦脸,说道。
片刻,黄发才领着一人进了来,亦天航细细打量眼前这人,并不是半年前张岱手下的那帮人,便开口问道:“你是易行镖行何人?找本督何事?”
这来人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略有些紧张,单膝跪地行礼说道:“小人见过曲督大人,小人是张镖头镖行里的伙计,昨日傍晚,有军爷去镖行打听总镖头,小人妄自猜测是镖头的故人,便留了个心眼,一路跟了过来,跟军营守卫打探了打探,得知是您的部下,所以今日便冒昧前来了。”
“嗯?有事直说,我与张岱算是朋友。”
这年轻伙计闻言大喜,又跪拜道:“如此太好了,还请大人相助。”
亦天航更衣着甲,黄发才上前帮手,待衣甲整齐,亦天航才说道:“起来说话,张岱出事了?”
年轻伙计回道:“张镖头于一月前护送江阳商队去往嘉武,按说十日前就该回来了,就是在嘉武有事耽搁,也该有个书信,但时至今日音讯全无,小人极为担心,但镖行只有小人及几个老仆留守,无法派人去查探,所以斗胆拜托曲督大人。”
“哦?外出一月,音讯全无?”亦天航闻言暗自思量,难不成走镖时遭遇了藏匿于山林间的蛮兵?便继续问道:“最近数月,张岱可有何异常?”
镖行伙计细想了想,说道:“两月前,总镖头曾有数日忐忑不安,对于登门的商队多有推辞,曾私下说过近些日子不太正常,常年啸聚在江阳至嘉武沿路山林的贼匪突然少了大半,虽说对于走镖是件好事,但总觉得心中不安。后来便来了个大生意,那商户给的价格极高,总镖头没忍住,便领着弟兄们接了那活。”
“嗯,本督知道了,你且回吧,好生守着镖行,等你家总镖头回来。”
“大人~~~”
“此事本督会查,你安心守着镖行便可。”
这镖行伙计千恩万谢地走了,亦天航对黄发才说道:“本想在此多休息几日,但故人疑似遭遇不测,极大可能与隐匿的蛮军有关,你马上去粮行备足十日的粮草,吩咐弟兄们收拾行装,准备出发。还有,雇几辆马车,装满干草木柴冒充粮食,再备几桶桐油。”
亦天航说罢,又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给了黄发才,黄发才看得眼都直了,心想这亦大人真是财大气粗,竟然自己掏钱采购军资,昨日采购酒菜他便私下赚了些银两,今日又可问那粮行掌柜的要些回扣了。
“属下领命。”黄发才接了银票,美滋滋的亲自操办去了。
亦天航端坐于营帐内,心想:“江阳至嘉武的贼匪少了大半,张岱走镖又没了音讯,这八成真是遭遇了蛮军。”
三日后,江阳边界,亦天航骑马走在最前,已是基本确定此地有蛮军出没,沿路遇见几个从嘉武来江阳的百姓,经问询得知,这一两个月来,拦路的贼匪是一个都不见了,这荒野小路多少年都没如此安全过。
亦天航猜测,必是蛮军怕泄露行踪,将这山林间的贼匪尽数剿灭了,而张岱等人应是押运货物太过扎眼,被蛮军劫掠了。
此时亦天航部曲已扮作齐军辎重营,引诱蛮军现身。
这蛮人长相与齐人、周人无甚差别,又有通语言者,必会乔装出山打探情报,岂会放过送上门的肥肉?
亦天航率部又行了半日,时至傍晚,安营休整。
因无器具,立不了寨墙,在这山下开阔地扎营,实是四面受敌之境,不过倒也更容易引诱蛮军上钩。
亦天航严令,全军裹衣而眠,兵器不得离手,各屯轮班值守,山林方向也是埋伏了十余哨探,准备万全,只待大鱼上钩。
子夜时分,众人均已睡熟,亦天航已小睡了一觉了,此刻站于月光下,遥望嘉武方向,离嘉武城尚有六七日路程,这所带粮草将将够用,只盼尽快将藏匿此地的蛮军引出。
也不知张岱等人是生是死,仔细回想,那帮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命运不济才沦为贼匪,如今走上正途,若是就此身死实是可惜、可悲。
这世间事,哪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人这一生,本就是到这大千世界来受苦的。
命好的投胎个好人家,虽是一世衣食无忧,但也避不过疾病、生离、死别、战祸、天灾,若是出生于贫苦人家,这一生便只能为了生存操劳,极少有白手起家、晚年富足的。
人生路不易,贵在知足,但大多数人却往往被世俗迷惑,为儿女、为子孙、为自己,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为了那高人一等的满足感,拼命挣扎一生,到头来无非是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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