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女帝眼中闪过一丝难明的神色,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整个京都的地面微微颤动了几下,顾复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冷酷,遥遥望向皇宫,沉声道,“他还是按捺不住了……”
皇宫内,一道鬼影在勇信殿前陡然凝现,扬起右掌一拍,裂碎高大的殿门,跨步走了进去,而后瞬闪至那青铜鼎旁,单手握住一只青铜鼎足,猛然举了起来,奋力砸向地面。
一下,两下,三四下。
地面青砖寸寸龟裂。
一条幽深的密道陡然现出。
地下无数戴着铁面的兵俑突地睁开双眼,齐步从密道里走了出来。
而殿内那几盏油灯也在这一刻遽然熄灭,勇信殿剧烈震动着,渐渐崩塌。
皇宫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震动,贵人们纷纷走出自己寝殿,满脸担忧地望着烟尘升起处,太监宫女们乱作一团,高喊着,“地龙翻身了!”
刚刚走到金銮殿的申小甲几人自然也发现了勇信殿那边异常,尤其在听闻老叫花讲述了那个秘辛之后,知道勇信殿的非同寻常,难免在震惊之余,心生忧虑。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申小甲几人只能压下心中的忧虑,继续拾阶而上。
那些围着申小甲几人一起来到金銮殿的禁卫军士兵因为有军令在身,也不能前去勇信殿查探,只得又惊又惧地稳住身形,呆呆地看着勇信殿渐渐下沉。
申小甲回头看了看面色煞白的老叫花,轻声说道,“多想无益,先把正事办了,再做打算。”
老叫花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跟着申小甲一起跨入金銮殿。
陌春风和陌春雨也停下了吹打,但却并没有进殿,一人坐在最后一个台阶上,一人躺在大殿屋檐上,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下方那些像鹌鹑一样的禁卫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闲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銮殿外的禁卫军越来越多,就连双手已废的晁牙都在一名亲兵的搀扶走了过来,那些原本缩头缩脑的禁卫军仿佛又有了勇气,竟是慢慢缩紧包围圈。
陌春风斜眼看向晁牙道,“你要进去吗?”
晁牙犹豫了片刻,摇头道,“我不该死在这里,至少不该窝囊地死在刽子手的刀下。”
陌春风点了点头道,“那便看着。”
晁牙沉沉一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真如陌春风所说,只是闷闷地看着那扇殿门,沉默许久之后,再次开口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庆国不能没有皇帝,此时因为真假难明,才会任由尔等如此胡为,但如若他真的做得太过火,即便我禁卫军不存一人,也必会保下一个皇帝。”
陌春风呵呵一笑,十分骄傲地扬起下巴道,“放心吧,你们会有一位皇帝,那小子的眼界很高,看不上你们的椅子……”
陌春雨却是瘪了瘪嘴道,“弟弟就是弟弟,还是太单纯,这男人哪有没做过皇帝梦的!”
陌春风翻了个白眼,本想辩驳几句,但也确实不敢笃定,索性闭上嘴巴,抱着双臂,望着天空,哼起小曲来。
“掩面着素衣,秋风扫月明……”
“纵有那钢刀头上悬,潇洒快活游人间!”
“龙腾寒湖天下乱,转身处……恶鬼现眼前!”
“众生叹太平,群侠照肝胆!山高水也远,道险行路难!”
“说书人化书中神,神机百变!”
“火刀惊风泣雨,地覆天翻!”
怪异的调子透过屋瓦,在空旷的金銮殿内缓缓荡开,引得刚刚走到大殿中央的申小甲和老叫花不禁驻足倾听,引得闭目高坐在大殿之上的皇帝也睁开了眼睛。
皇帝嘴角勾起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不轻不重地说道,“有点意思。”
申小甲环视四周,发现整座大殿之内只有皇帝一人,眼神漠然道,“的确有点意思。”
皇帝却似乎没看见申小甲一般,也恍若没有听见申小甲的话,只是侧脸看向申小甲身后的老叫花,平静地说道,“你来了?”
老叫花捋了捋胡须,脸上的神情极为庄穆,与踏入金銮殿前简直判若两人,自有一种威严,淡淡地说道,“你学我?虽然学得很像,但你终究不是我。”
皇帝身子微微前倾,轻笑道,“为什么不能是你学我呢?”
申小甲咳了一声,忽然插话道,“虎毒不食子,庆帝朱历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儿子,而且还一连杀了两个儿子。”
“那么,陈留王就有可能杀掉自己的女儿吗?”皇帝一脸戏谑地反问道,“大鸣湖上,陈留王询问庆帝是否能收回圣命,不让安乐郡主嫁给那个马夫的儿子……不可能在坐上这把椅子后,突然就六亲不认,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了吧!”
申小甲讥笑道,“因为她打了你一巴掌,因为她肚子里有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一直都想坐在那把椅子上,永定七年你就想过,天启元年你也想过,所以你隐忍伪装,扮演一个慈父,扮演一个仁义的王爷,但你的目光从来没有从那把椅子上挪开,当你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居然也想坐上那把椅子,心底那最后一点人性也就没有了。”
皇帝眼神漠然道,“看来那晚你真的私闯皇宫了,亏得朕还有意无意地为你开脱,终究是打了自己的脸……不过,这一些终究是朕的家事,你今日这番又是意欲何为?”
申小甲抱着火刀,向前一步,昂首道,“为了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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