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蓑衣客挥了挥手中掌心雷,依然云淡风轻道:
“你挺能熬,我说过只要你能撑住这记掌心雷就收手,我是收手了,下次来得可就不是两人了,能活着最好,你刀法不错。”
话一说完,白子蓑衣客径直向黑幕中行去。
刀疤男魏青这才卸下刀,一身气机内敛,拖着满是鲜血的身躯缓缓向前爬行,眼睛始终盯着那处院门,近在咫尺。
刀疤男子用仅剩余的气力敲了敲门,便昏死过去。
依稀听见阳二叔在院门内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想着开了门必定破口大骂,一开院门,吓得差点没哆嗦起来,二话不说,赶紧背起刀疤男子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朝里屋走去。
阳二叔拿起翻箱倒柜的两瓶丹药,一瓶口服断命续骨丹,一瓶外敷十香软经散,可止血化淤。
阳二叔给刀疤男口服外敷后,右手翻弄刀疤男眼皮,确认人还没死,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左手止不住地发抖。
应该是某种后遗症的缘故,又想起忘了什么,赶紧走进侧屋拿了一根烟杆子出来,原来是烟瘾犯了。
最先被吵醒的是大儿子阳生子,这死鬼老爹在里屋捣鼓什么,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阳生子穿上叠好的衣裳,走向内屋一看,一名刀疤男子直直躺在地上,衣服上浑身是血,就连土石地板上都染上红色印记。
他那死鬼老父亲却躺在藤椅上抽着旱烟,巴拉几口,不时还吐出几个烟圈。
阳生子一拍额头。
阳二叔没有接话,只是抬头望着天,头也不眨。
阳生子瞧着死鬼老爹这幅模样,便不再盘根问到底,天大的事儿塌了有他老爹顶着,老爹不死咱就永远啃老。
阳生子转身去侧屋,心想弟弟这小子今儿怎么还不起床,转身进屋的阳生子急忙打住,斜靠土墙,正看着弟弟阳生闲一本正经在课本上乱写乱画。
阳生闲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说道:
“今儿个一年才能有一次的学堂大会,我已经准备《思辨.论古今》一题,要让那讲课老师拍案叫绝,学子心悦诚服。”
阳生闲放下手中的笔,轻轻盖上笔筒,一条不紊道:“论三十年前大楚朝廷被一百八十宗门仙派围殴致死为何无人为其击鼓沉冤?”
只见阳生闲眼眸放光,气息内敛,颇有王者之风。
阳生子先是大叫一声“好”,后又紧锁额头。
阳生闲出门前丟给这个哥哥一句话:
“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只要咱爹不死,永远是老子抗塔儿子跑路。”
…………
阳生子出门打算把昨天的事儿办了,肩挑扁担,临近邻居家,想着还是打声招呼好。
寡妇槐葭走出门外,看见来人是阳生子这小子,笑盈盈走进屋子拿了一份糕点出来。
阳生子心头暖意些许。
阳生子循着视线望去,门楹上挂着一把残破古剑,听说完整的古剑有三尺七寸,而这剑尖顺带剑身却被削去小半,剑长三尺。
眨眼功夫,寡妇槐葭手心捧着糕点塞到阳生子口袋里去,还悄悄凑到耳朵根前:
“别让你弟弟偷吃,只许你一人吃。”
阳生子只得连连答应。
寡妇槐葭只听得捂嘴,是笑是哭就不知道了。
阳生子就此离去,到了陈伯伯家。
一到陈伯家,爬上院门墙根儿,大声嚷嚷道:
“陈伯,你家遭贼了,快来人抓贼啊!”
一老头儿急匆匆跑出院门,一看原来是你这小王八蛋,脱下布鞋,提溜在手里就要开打。
阳生子见状立马求饶,指了指院门下筐里土碗,老头儿这才作罢。
老头儿陈伯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鼾睡而去,冷不丁冒出一句。
“以后青瓦镇就靠你小子压场子了。”
阳生子只当老头儿熟睡后说的梦话。
阳生子径直离去,走到红牌坊楼下,拾梯而上。
到了楼上见着了红牌坊老鸨,甜蜜地叫了声殇姐姐。
殇姐姐纤纤细手轻轻指了指桌上的食物,示意你吃你的,我要小憩一会儿。
阳生子对食物是来者不拒,不过边吃饭,视野所及之处也会偷偷瞄一眼旁边的美人,美事一哉,毕竟年穷人火气太盛,管也管不住。
阳生子眼观鼻,鼻观心,压制住了邪火之后这才正式打量眼前这位老鸨美人。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青楼老鸨殇姐姐有一双一阴一阳地美眸,阴眼黯淡无光,阳眼明亮有光,仔细一看,两眼有一丝丝淡紫色银芒游曳其中。
对于阳生子这位算盘先生来说,这里面学问可就大了。
此女相就算不是皇妃,也是妃子富贵命,可这种富贵相怎会来到青楼,百思不得其解。
阳生子百无聊赖,伸手靠在二楼窗口,就这么静静看着青瓦镇大街。
阳生子瞳孔突然极速扩大,出大事了!
只见青瓦镇城墙外一股浩浩荡荡马队人群正向青瓦镇行来,马蹄声四起,渐起无数泥尘。
无数黄山飞禽走兽各自逃难,而马上之人,人人各执一旗杆,旗上绘有图案。
先有一纸太平令诰命凭空飞起挂于城头。
“剿匪!着青瓦镇全镇人员二百户即日投降,即刻全体押解至太平道场候审,若有违者,三日后全体剿杀!”
再有一纸仙盟大会诰命凭空飞起挂另一城头。
“剿匪!查青瓦镇全镇人员二百户即日投降,即刻全体押解至仙盟道场,若有违者,三日后,全体剿杀!”
两封诰命金色大字,如天雷轰顶!
阳生子双拳握紧,眉头紧锁,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急忙取出自己的小算盘,手指如银石过河。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殇姐姐,只是盯着城墙一瞥,含笑说道:
“就你这点儿本事还想算人,是祸躲不过,是福跑不掉,术算一说本就有违天命,你就那么想死?”
阳生子闻言不置可否。
“是不是要死很多人?”
“小公子觉得呢?要不奴家今晚就跟小公子……”不知事情有多严重的青楼老鸨还在挑逗阳山子,手指还向他勾了勾。
“你呢,会不会去那道场候审?”阳山子并未理会,随口一问。
“人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总是对的,但也不会太绝对,有人愿意活就有人愿意去死。”老鸨殇姐姐美眸曳动。
阳生子了然。
“诶,拜托你个事儿,如果你有幸走出去,请带我去找姓殇得后人,就说青瓦镇老鸨如果不在了,记得他们的使命”老鸨捻了根发丝,轻轻在嘴角吹动。
“一定!”
就在诰命宣读完毕,浩浩荡荡的马队高腰胯马缓缓靠近城墙。
于此同时,青瓦镇所有人员无论农户,窑工,纷纷换上锦绣棉袍,袍上绘有特殊图案,皆聚集在离城门口十里内。
为首一人正是刀疤男马夫魏青。
马夫魏青驾驶着马车缓缓向前,距城门五里。
马队停留于城墙之下,便止步,为首有一紫金马车,驾下三匹通体呈黄褐色的宝驹,缓缓向前,距魏青不过三里。
魏青率先开口:“你就是太平山派下的那位?听说儒生都具浩然气,怎么看你像前朝太监一样?难不成你是前朝余孽?”
对面马车金色帘子换换掀开,一身鱼蟒袍服,头戴宦官帽,生得怒眉发眼。
宦官置若恍闻,仿佛不屑一辩,平淡道: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就凭你这狗毛穿在猪身上也配?”刀疤男魏青怒道,顺带还吐了口唾沫。
“叫阳二叔出来吧,你不行!”
刀疤男魏青怒意更甚,再也听不得任何言语,一拍马背,腾飞而起,抽出镰刀,一记罡风空中起舞,一刀劈下。
宦官只是甩了甩衣袖,袖中大风鼓鼓,伸出两指,罡风在离不到两丈处就此溃散,再伸出两指,一股比先前强悍数倍的罡风,一袖而去,直指魏青。
魏青脸色大变,气机疯狂外泄,一刀划半圆这才堪堪抵住了宦官的攻势,顺势倒退回马背上。
魏青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可以了”,魏青架着马车调头而去。
此时的阳二叔换上了锦绣棉袍,一改之前大大咧咧的穿搭,风格大变。
只见中年人双手负后,直面眼前太平山上的宦官。
“降还是不降?”
“绝无可能!”阳二叔如实说道。
蟒袍宦官手中掏出一副模糊画像。
“交出此子可免一场杀戮。”宦官抬手指了指阳二叔方向。
“那就战吧!”阳二叔轻飘飘一句话。
宦官阴婺眼神加重,似是失去耐心,抬起十指,蟒袍迎风舞动,尘土飞扬,周围方圆五丈以内尽是蟒袍罡风,席卷面前不过三里的阳二叔。
“竖子安敢!”
一道身形就地而起,来人正是阳生子口中的陈伯伯。
只见陈伯身形在泥面上来回滑动,地面上裂出大坑,一龙卷风从地底钻出,与蟒袍罡风对惧,两息过后,消失不见。
蟒袍宦官男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掀上帘子,缓缓驶出城外,只是冷冷留下一句话:
“三日后,剿杀,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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