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奇擒住冯若芳,本也不是为了取伤他性命,只是为了作为解救安庆绪的筹码,不想对方居然将闹文和安庆绪一齐放了,实是意外之喜,不过尹子奇江湖阅历丰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敢有丝毫放松,当即道:“独孤丈,你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可不能打诳。”
独孤问笑道:“老丈我自然说话算话。”他知道尹子奇更关心安庆绪的生死,故意扣住安庆绪,却将闹文随手向身前一抛,道:“喏,先还你一个。”
闹文不会武功,被独孤问抓了这会儿时间,只觉得骨酥筋麻,闹文养尊处优惯了,竟而瘫倒在地无法起身,此时甲板上的大食武士都自身难保无暇他顾,众海贼自然无人去搀扶他,严庄只得抢上前去见他搀扶起来。
闹文见是严庄,知道他会说大食话,忙叽里咕噜地询问他,独孤问道:“严生,叫他不用多余问了,冯大首领说放他一条生路。”
严庄却没有立刻打断闹文,一直笑眯眯地等着闹文说完,才按独孤问所说给他翻译了,闹文全没想到自己还能死中得活,但他倒还有点骨气,神情倨傲地嘟囔了几句,估计在说什么场面话,但严庄只是笑笑,没给他翻译,因此众人不知他说的什么。
尹子奇知道现大海之上还是冯若芳说了算,放开冯若芳的腕子道:“大首领,多有得罪。”
尹子奇所惧者仅江朔一人,他虽然放开冯若芳,但实则外松内紧,攥紧了手中新亭侯,如冯若芳想跑,或者江朔敢突然发难,他也有把握重新控制住冯若芳。
冯若芳如何不知,他好整以暇,对独孤问道:“独孤丈,你也把安二公子放了吧。”
独孤问随即放开安庆绪,不料安庆绪翻身,左掌做刀劈向独孤问肩头,右手握拳打独孤问小腹,此乃猰貐刀法中刀里加拳的招式,只不过是以掌代剑。他拜尹子奇为师,在烛龙功和猰貐刀中颇下了一番苦功,自以为得了真传,只道刚才一时大意才失手被擒,心中颇为不服,竟然突然发难偷袭独孤问。
独孤问嘻嘻一笑,右手一推安庆绪的左肘,左手却托右肘,同时以脚尖极隐秘地一踢他左膝犊鼻穴,安庆绪只觉膝下一软,单腿跪地,不由自主地双臂内弯,左掌拍地一声击在右拳之上。外人看来倒似安庆绪给独孤问下跪请安一般。
独孤问嘿嘿一笑道:“安二公子怎么这么客气,临走还给老丈磕一个。”
安庆绪此时方知自己和独孤问相差实在太多,跪都跪了,索性双膝跪倒道:“不服高人有罪,独孤丈手下留情,庆绪自当拜谢。”他这番话倒是得体,不过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明眼人自然知道他实是吃了大亏。
尹子奇看了不禁哼了一声,道:“独孤丈当年号称中原三子,家事都礼敬有加,小子怎知他老人家的手段。”
安庆绪这才起身,不敢再造次,低头讷讷称是。
冯若芳吩咐手下:“安排一条小艇,送安二公子、尹先生和闹文大王离去,谁也不得阻拦。”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徐来说的。
尹子奇道:“严生是安帅的孔目官,还请大首领赐还。”又拿手一指海中浮木之上的何万载、何千年兄弟,道:“这些契丹人,大首领留着也无用,不如留给我们做划船的桨手吧。”
二何兄弟一直是一副契丹猎人的打扮,此刻头顶缠头裹布早已掉落,露出髡发秃顶,冯若芳斜睨了一眼,道:“契丹蛮子没人要,不值钱,便给尹先生一个面子。不过大食人除了闹文可一个不能还,我们这趟买卖已亏得大了,这些个石头,我们都要带回去。”
海盗称贩卖人口为“买石头”,大食奴虽比不得昆仑奴值钱,但物以稀为贵,总还价值不菲。
闹文不通汉语,直至随着尹子奇等人一齐被放下小艇才发现大食人都未被放回,忙嚷嚷着询问严庄,严庄给他翻译了冯若芳所言,闹文大吃一惊,大呼小叫,然而谁此刻这片大海之上,谁会听他的吵嚷?尹子奇不耐烦地出手点了他脑后的穴道,闹文便软疲疲地倒在小艇之上。
二何兄弟和璇玑阵中幸存的众武士一齐操起船桨,他们本不是船工桨手,但胜在动作整齐划一,一齐挥桨,竟然也推着小艇歪歪扭扭地在冰海中艰难前行。小艇难抗风浪,自然不敢向外海再行,而是折而向西北,驶入冰封的勃海,穿过浮冰区到了坚冰之上,便可以弃舟在冰面上徒步回西岸的范阳节度使辖区。
崖州海贼则继续打捞大食人,直到晌午时分才打捞完毕,船队转而向南行,不过八十里,便至乌湖海岛链的最后一个岛屿,大榭岛以北,冯若芳对道:“独孤丈,江少主,转过大榭岛便是登州了,有道是兵匪不同路,我虽然不惧登州府的水军,但这次北上六千里已经大大地亏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便相送到此咯。”
于是缒下一支小艇,给江朔他们使用,江朔还想替船上被俘的大食人求情,对着冯若芳叉手道:“大首领,这些大食人……”
冯若芳道:“大食人不入京畿的达官显贵的眼,我们要把他们拉到江南明州,撞撞运气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怎么,江少主有什么见教吗?”
江朔还待要说,独孤问打断江朔的话头,向着冯若芳拱手道:“就此别过,祝冯大首领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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