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太庙,就在花园东边的一块高地之上。
月光微微,花影乱动。黑砖,青瓦,白墙,太庙在夜幕中肃立,像一个历经风雨和岁月的老人。
众人进到庙里,点亮了供桌上的蜡烛。马扩吩咐几名侍卫守在门口,一边在庙内四处查看着。
庙里十分空阔。靠墙有一排黑漆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个黑底白字的灵位。香炉里的香似是一直未灭,香烟缭绕,甜腻的香味让人昏昏欲睡。
太庙的正面没有窗户,只有两扇铁皮的大门,很是沉重。屋顶很高,四个小小的天窗透进来些月光。乌黑的地上,印出四个模糊的图案。
马扩用刀背敲了敲墙壁。咚咚的声响,听来很沉闷。贴近细看,墙体都是用大块的青石筑成,墙壁很厚,颇为结实坚固。
走到墙角,忽觉一阵凉意扑面。低头看去,见一圈木栅栏,光滑发亮的石壁,中间围着的竟是一口井。
那木栅栏并不高,井口却极宽大,与寻常的水井完全不同。
马扩扶着栅栏,小心探身下去。一股潮湿的水汽,带着冷冷的寒意,顿时将身子裹住。马扩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井口昏沉一片,灰蒙蒙的,似是笼罩了一层薄雾。马扩使劲往前伸了伸脖子,上半个身子几乎全压在了井栏上,这才看到黑洞洞的井筒。一种嗡嗡的声响在耳边回荡,像是要把人吸了进去。但觉微微有些光亮,却看不到水面。
马扩心中纳罕:在这太庙里,有口深井,本就怪异;可这井偏又如此模样,更让人不解。不知当初在这里凿出这口井,有何用意?
马扩正想着,忽听得庙外喧闹声起。他赶忙回过身,疾步跑到门口。
月色之下,只见不远处树影猛地摇晃,几名王宫的侍卫奔了出来。几个人俱是衣衫散乱,脚步声急促,一边跑着,一边仓皇回头。树荫后,火光渐起渐亮,喊声骤然而至。
“快到庙里来!”马扩叫了一声,纵身跳了出去。
几名侍卫逃进花园,正不知该往何处去,忽听得有人叫喊,抬眼一看,认出是马扩,不觉心中惊喜。几个人应了一声,掉头朝太庙跑来。
身后的追兵已然出现。马扩箭弩连发,将最前面的两名兵士射倒在地。后面的兵士吓得齐声惊呼,纷纷找了树后、花丛中躲藏,一时不敢再上前来。
马扩趁机撤回庙中。令侍卫关上庙门,只透过门上的两扇小窗户,察看外面的动静。
逃进来的几名侍卫衣衫尽破,身上血迹斑斑,已分辨不出伤在何处。其中一名侍卫的小腿被砍得血肉模糊,身子颤抖着,咬住牙呻吟不止,额头上汗珠滚落。
“你们的头领呢?”马扩看了看几个人,问道。
“头领他,他,”一名侍卫大口喘着气,眼中隐有泪光,“他已被乱箭射死了......”
“全,全都被杀了,......”另一名侍卫神色惶恐,声音哽咽,“就,就逃出来我们几个......”
马扩心里一阵难过。虽则与这头领并无交情,但经过这一晚的并肩苦战,对这头领甚为钦佩,俨然把他当做了好兄弟一般。此刻乍闻恶讯,只觉如失一臂。
烛光昏沉。
供桌和灵牌隐在黑暗里,更添几分压抑,又令人蓦然生出莫名的恐惧,像是置身于一座古墓之中。
门上的小窗忽然映出明亮的光,嘈杂的喊声响起。数支羽箭射在庙门上,叮当作响。
马扩靠近小窗,向外面望去。花园里人影乱晃,火把照如白昼。一队队兵士来回跑着,成扇面形状,朝太庙围拢了来。几百步外,花园一侧的一座凉亭下,王叔高大的身影隐约闪现。
太庙前面是一座很小的广场。太庙地势高,庙门前刚好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斜坡。庙门口,立着两只一人高的石狮子。旁边是两张石桌,周围摆了几个鼓一样的石凳。
广场正对着庙门的方位,两边种了许多柏树和冬青一类的灌木。兵士们躲在树后,朝太庙这边窥探着。
“打开庙门!”马扩喊道。
众人吃了一惊,都惊异地看着马扩。
“子充兄,贼兵势众,万万不可出去送死啊!”赵榛急道。
“你尽管放心,我还不想死......”马扩冲着赵榛一笑。
庙门打开,马扩抢先冲了出去。紧接着,几名侍卫也跟了去。
赵榛刚想出去,却听马扩叫道“你在里面,好生看护朴国相他们......”。赵榛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住了脚步。
马扩和侍卫躲在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后面。外面的兵士见庙里有人出来,都发一声喊,高举起火把。
马扩抬手就是一箭,正中一名拿着火把的兵士的咽喉。那兵士遽然倒地,火把也掉落在地上。旁边的兵士齐声尖叫,慌忙将火把熄灭了。
“里面的人听着,”一名兵士躲在树后,大声喊着,“王爷有令,交出兵器,出来投降,可以饶你们不死!”
话音未了,一支羽箭迎面射来。那兵士大吃一惊,赶忙躲闪,却已是不及。那支箭呼啸而至,正钉在他的耳朵上。那兵士惊叫一声,扑倒在了冬青丛中。
“放箭,快放箭!”后面的军官怒了,连连挥手,“射死他们!”
一队兵士冲了出来。他们躲在盾牌后面,冲着太庙门口就是一阵乱箭。
箭矢蝗虫一般飞过,撞在石狮上,碰在石墙上,或者钉在门板上,马扩等人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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