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的语声却住了。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之后便再没了声息。
过了好半天,萧若寒才悄悄直起身子,蹑手蹑脚离开柴房。她快步穿过小花园,又回到前院。
夜色迷蒙。
萧若寒立在枣树的阴影里,定了定神,拢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这才慢慢走回大殿。
大殿里的桌子底下,已躺倒了好几个酒坛子,室内酒气弥散。桌上的杯子不知何时已换成了大碗,三个人的脸上明显都有了好几分酒意。
见萧若寒进来,李吉良慌忙起身迎接。马扩和李梓熙相视一笑,说道:“萧姑娘,你也来喝一杯吧!”
萧若寒瞥了他俩一眼,微微点头,却没回话。她径自坐下来,盯着李吉良。
李吉良不明原委,被萧若寒看得浑身别扭。他迟疑地放下酒碗,小心陪着笑:“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若寒却低下头去,看向桌子角,默不作声。马扩和李梓熙也心下疑惑,把碗放在桌子上,一起看着萧若寒。
过了一会,萧若寒才抬起头,冷笑着问道:“李大统领,你可是与那些贼人相识?”李吉良身子轻轻一颤,脸色微变。
“大统领,我说的没错吧?”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李吉良摊开双手,转瞬神色如常,“几位不是说那是王爷手下的人吗?小将还未来得及详加讯问......”
“是吗......?”萧若寒哼了一声。
“小将岂敢哄骗夫人......”李吉良一边说着,眼珠转个不停。
就在这时,庙门外忽然传来几声马嘶。不多时,一个兵士进来禀报,说李大将军派人送信来。
李吉良如临大赦,拱拱手,道:“几位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罢,随着那兵士急匆匆走出大殿。
看着李吉良的背影在门外消失不见,萧若寒方才把在柴房窗户底下听到的话,原原本本说与马扩和李梓熙知道。两人听罢,都是神色凝重。
“既来之,则安之,”马扩轻松一笑,端起了桌上的酒碗,“两位不必张皇,以不变应万变,咱先吃饱喝足,看他如何处置......”话语才了,大半碗酒一饮而尽。
李梓熙看看马扩的模样,也就放下心来。他冲萧若寒摆摆手,说道:“萧姑娘别担心,过了今夜,明日一早咱们就走......”
萧若寒还想再说什么,这时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是李吉良回来了。三人顿时住了口。
李吉良进了屋,见三人还坐在那里吃喝,并无异常,既觉意外,又感心安。他坐下来,端起酒碗,大喝了几口,抹抹下巴,道:“对不住了,我自罚一碗!”
李梓熙早搬起酒坛,将李吉良的碗里倒满酒,一边笑着说道:“既是自罚一杯,那就得满上才是......”
李吉良倒也干脆,二话不说,一口气就干了。
“好酒量,咱也与你喝一碗......”马扩端起酒碗,冲着李吉良晃了晃。
“好,再干一碗就是!”
......
大殿里的灯火熄灭,已过了二更。
山中一片静寂。几只不甘寂寞的鸟儿,时不时地鸣叫两声。
古庙的院门口,一盏破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两名士兵倚靠在墙上,几乎就要睡着了。
没有月亮。马厩里,马儿还在咀嚼着干草,偶尔打出几个沉闷的响鼻。院子里朦朦胧胧,房间里也不见灯火。黑漆漆的窗户,好似也在沉睡中。
可就在此时,小花园后面的柴房却亮起了灯。灯光并不明亮,像是在有意遮掩。窗户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接着就矮了下去。
柴房里,那几个皂衣人正席地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木凳上,端坐着一个身形高瘦的人,面色阴沉,却是李吉良。
“李统领,大将军怎么说?”见李吉良久久不语,那头领问道。
“你说呢?”李吉良慢慢抬起头,看了头领几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喝道:“连这点事也办不好,一群废物!”
那头领身子猛地一震,脸色陡变,颤声说道:“都是属下无能,还望大统领在大将军面前帮兄弟们一把......”其余几个皂衣人也同声哀告。
“那两个人还好说,可大将军夫人也在里面,实在不好下手......”那头领哭丧着脸,又道。
“是啊,是啊......”余者连声附和。
“住口!”李吉良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几个皂衣人立时止声,再不敢言,神色惶恐地看着李吉良。
李吉良缓缓站起身,背着手,慢慢踱了几步。他走到皂衣人面前,挨个看了一遍。几个皂衣人心中发毛,不觉都垂下了头。
凉风吹过,屋门口的一堆干草发出簌簌的声响。
李吉良的影子在窗户上微微晃动。他背过身去,向后轻轻挥了挥手,轻声道:“算了,算了,没事了......”
几个皂衣人脸上的神色放松下来,齐声说道:“多谢大统领!多谢大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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