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挂在天上,像是漆黑静谧的幕布上豁开了一个口子,无数个银色的光点从其中四散开来,零零落落地抛在黑色上。
风飒飒地吹着,跟在教室里听到的完全不同。
风划过窗户的声音很闷,呼呼地,烘托着教室上下起伏骤然的安静。陆思瑶讨厌这种要命的寂静,沉闷、古板、死寂,但是又没办法打破它,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微弱,无论她怎么努力,一个人的嬉笑闪光也破坏不了这种氛围,结果就形成了一对不可调节的矛盾。可是主观色彩的厌恶,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所以就只能缩进自己的龟壳,不自觉地忍耐着。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中,生活在树上的男爵构造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树上的世界,看清了地上的一切罪恶、丑陋和真善美,但那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神话,树上没有男爵,只有地上的乌龟。
房间并不大,但是布置得很精致,进门就是一张铺着奶白色被单的床,枕头斜斜地靠在床板上,右边是嵌入式的衣柜,左边是书桌和书架,中间夹着窗户。屋里的日光灯没有打开,只有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散发着一点点昏黄的灯光,陆思瑶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睫毛注视着那黄黄的小桔灯,轻轻地抒了一口气。
掰着手指头默默计算了一番,提起笔,在桌上的台历上又一次重重画圈。
两年零五个月。
两年零五个月并不多么漫长,抛进时间的长河里,闭起眼瞬间就消散,连条涟漪都激不起。但时间就是一种这么奇妙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是弹指一挥间,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就是难以捱过的地老天荒。陌生环境里始终难以建立的封闭的人际关系,从未有过的重负压得即使是陆思瑶都觉得喘不过气来,但她又不愿低下头去交朋友,于是就只能从一个孤岛走向另一个孤岛。
夜已经很深了,陆思瑶望向窗外,对面是依旧在灯火通明的建筑,霓虹光晃眼地照出了略显浑浊的空气,周围弥漫着一股石油燃料燃烧后残余的气味,远处公路上的车辆以极大的呼啸声飞驰而过。
这是一个入了夜依然无法平静的繁华街区,住了这么久,她早就习惯了睡觉时枕边的嘈杂,不过今天却失眠了。
她趴在窗户上朝某个特定的方向望去,企图在这高层稍显辽阔的视野里搜寻到一点踪迹,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于是她靠着窗,任海绵一样的心脏把所有水一样的情绪慢慢地吸收进去,再用力拧成一串串水珠,连绵不绝地“嗒嗒”滴落下来,因为从明天早上起,她还要做回那个谁也不在乎,像天鹅一样的陆思瑶。
顾渊坐在近窗的旧写字桌前打了一个喷嚏,他扭头看了一眼窗户,明明是关着的,而且现在这个天气就算是穿着短裤短袖也感觉不到凉,难道是热感冒了?
他的面前摆着一份炒面,炒面很难吃,又咸又干,但也只能将就。原本的计划是干完活之后,大伙儿在卿思家里一起聚餐,结果那个不靠谱的老爹把厨房里仅有的食材全部摧毁了,于是就只能各回各家。子秋和齐羽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文堇更是潇洒地消失,当他离开的时候,那个大叔已经开始在厨房煮泡面了。
期待中的大餐就变成了面前的这份炒面。
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了,除了上课之外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时钟已经转过了大半,连橘子和马里奥都睡着了,按理说他也该休息了,可这天气实在是有些烦人,开了空调嫌冷,不开又嫌热,更糟心的是这腻嗒嗒湿度严重超标的空气。
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顾渊便随手打开了电脑。
横竖都是没事做,不如趁这个机会搜一下那件事的资料。
液晶屏幕投射出的蓝光在他的脸上反射,映出近乎透明的细细的汗毛,望着搜索栏里闪烁的光标,顾渊轻轻地敲击着键盘,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叶秋玲”三个字,然后按下了回车。
很快便跳出来了许多词条,但排在前面的好几页都是其他省市同名同姓的人的无关信息,就没一个是有用的。翻了十几页才找到一条相关的,词条的创建时间是十一年前,是一篇临江晚报的新闻报道,顾渊点进去看了看,是讲当时南华高中校园搬迁之前的最后一届运动会的,在活动组织者那一大排几十个人名里,叶秋玲三个字一闪而过。
但也仅此而已,她到底参与了什么样的工作,做了哪些事,认识哪些人,这篇只有几百字的报道中一点儿也没提到。
顾渊咬了咬嘴唇,咽了口口水,然后返回前页,在搜索栏里加上了第二个关键词“文学社”后,再次点击了搜索按钮。
这一次出现的词条总数明显少了很多,但真正相关的依旧很少,只有三条。
第一条是关于2005年的举办的“春兰杯文学沙龙”的活动说明,是南华高中学校官网发布的,同样是在活动负责人那一栏里有叶秋玲的名字,除此之外顾渊还看到了陈歌,就在叶秋玲旁边,不过这并不奇怪,他已经知道这俩以及superlucky那个说话神神秘秘的老板司君墨,都是那一届文学社的成员,一起组织活动,倒是很正常。
第二条同样是2005年,和之前看到的那个词条差不多,也是说南华高中校园搬迁之前的最后一届运动会,叶秋玲作为文学社的副社长协助学生会圆满完成了宣传工作,得到了市领导的肯定和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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