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习惯在放学后匆匆填饱肚子回到教室,在储物间倒一杯水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楼下三三两两走过的人发呆。渐渐适应了如何在喧嚣的环境里保持平静的心情,学会了如何在被骚扰时怎样自然地脱离纠缠露出微笑的表情。
习惯了如何应对挑剔同桌的斗嘴,也习惯了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去活动室坐坐,更加习惯的还有,每次沙龙结束后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出去,看他们三言两语地闲聊时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尽管这半年来,这些习惯中的一些已经渐渐远去,但是,当有一天少了其中一个人的时候,看似没变的一切却悄悄失去了重心。
不只是顾渊,对于卿思的离开,大家都各有缺失的表现。
曾花了那么多的时间走进去,但固有的模式却变形坍塌。
重新适应大概需要很多时间。
“对不起对不起。”走路脚下踏空,跟迎面而来的女生撞了个满怀,手里的果汁瓶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溅开洒在了路过的男生腿上,齐羽连忙先道歉。
“走路注意点啊,你都不看路的吗?”被撞到的女生用恶劣的语气嚷嚷,“你是没长眼睛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赶来的杨浩一脸赔笑,然后冲女生使了使眼色,齐羽顺从地退了下去,站到一旁,看着男生边笑边用几句话让那两个人平息了怒气。
女生靠在树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起之前在酒吧夜场演出的时候被台下的观众起哄,也是杨浩帮助了自己。而别扭的自己当时却连谢谢也说不出口。
问题解决以后男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回头对站在祈愿树下发呆的女生笑了笑,就一个人走向了教学楼。齐羽松了口气,也准备回去,手伸进口袋时触摸到硬硬的质感。躺在女生手心里的,是那枚之前送给卿思当做生日礼物的胸针。
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最后离开病房前卿思把这个胸针还给了她,说让她好好保管。现在回想起来那個时候卿思说回见时候的表情,无论如何也不觉得是真的期待着再见的释然,总觉得……好像有被迫告别后的黯淡。
齐羽垂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握紧手心,将胸针重新放回口袋。
不知不觉间又陷入了低落的泥沼,必须要振作起来啊。如今的生活渐渐将变成常态,现在正是需要展现出你超强适应力的时候啊,齐羽。
这样对自己说着加油鼓劲的话,收拾好心情准备离开的时候,齐羽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身影。在枯树残雪掩映间的文学社活动室外,陈颖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虽然昨天分开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但她也一定觉得不好受吧。
从罗森便利店里出来,顾渊拿着刚买的鸡肉三明治啃了一口,背着书包换乘了另一趟巴士,喇叭里的合成音播放着站点信息,顾渊抓住扶手看到车窗里自己的影子。“诶,你听说了吗?就之前一直被吹得很厉害的那个女生,好像昨天……是因为生病吧。”“当然知道了,早就听说她虽然平时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但私底下私生活混乱。果然是因为这样才生病的吧。”耳边传来在刚刚那辆巴士上听到的聊天,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
“你们和人素不相识,怎么能这么说?”当时蹙着眉头阻止。
“但是很多人都这么说啊,无风不起浪,就算不是这样,也一定是有其他的问题。”
顾渊攥着手心站在车窗前,灯光下男生的脸笼罩在头发的阴影里,烦人的蚊虫在周围飞旋。
“就是就是啊,年纪这么小就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而且听说还有人在贴吧传过她去黑诊所的照片呢。”说话的女生怀疑地看过来,“你是谁啊,这么积极主动地替她说话,该不会是喜欢她吧?但可惜,陪她去诊所的人好像不是你哦。”
嗡嗡嗡——
耳边源源不断传来的声音,如果可以,请不要进入我的耳朵。
顾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似乎有只蚊虫通过耳朵钻入了大脑,四处乱撞,头痛得快要炸开。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三年前,和陆思瑶闹翻后,女生冷冷地看过来,说了句“早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所以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烦心事。”
明明饱受着病痛的折磨,却还是生活得充满阳光的女生,却莫名地遭受着非议。“私生活混乱”“一定有别的问题”说着这些毫不留情话的人,肆无忌惮地抒发着心底的恶意的人,却可以不费太多力气,就露出满意幸福的微笑。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内心阴暗散发着恶臭的人可以肆意挥洒自己的青春,而精神明亮温柔善良的人却不得不早早离开这个世界,如果说真有一个上帝在书写我们的生活,那么设想出这样剧情的他一定是个拙劣的导演,所以才会会创造出这么一个污秽不堪的世界。
——真是不可理喻……
下唇被咬出一片四百,顾渊把手伸进包里,摸到那本只看了序言,尚未有足够勇气再次打开的日记。
“够了!给我闭嘴!”
迄今为止积攒下来的情绪,在一瞬间冲破了堤坝。
被打断的女生愣了几秒,注意到顾渊眼眶里噙着泪光,还被点燃了怒火,反而笑了起来,声音比之前更加刺激耳膜:“这么着急,果然是被说中了吧?”
接着就是一片混乱,坐在后排的高练从人群里挤过来把两人给隔开,在喧闹里对顾渊重复着说“要冷静点”,但是顾渊杵在那儿医生不吭,然后转身就从巴士上逃了出来,在没有人的便利店里,顾渊倚着冰柜的门,脑海里混乱得像是一个战场。
平静下来之后登上了这趟巴士,顺利回到家,开门看到橘子和马里奥后总算是心情好了些,接下来花了好一阵拖地清洗整理,忙得一团乱时,精神反倒放松下来,从浴室里端着清洗好的衣服去阳台上晾,二月的清冷气流让额上忙出的汗水迅速消失。顾渊晾完一件衣服取回撑杆,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却看到楼下正经过的人很面熟。
顾渊停下动作趴在阳台边上确认,女生正从花坛前的小路往里面走,很快就要过去。男生挥了挥手,想叫她的名字却发现喉咙有障碍,犹豫的片刻女生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于是便有些落寞,结果下一秒门铃就响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坐在凳子上的池妤假装没听到的别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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