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难没等他说完,截住道:“吴斌那里自有我说话,你不用担心。”
转身面向黑压压的荣军,高声道:“各位都是为大明江山出生入死的好汉子,身上伤疤就是斩杀鞑子报效朝廷的明证,必定不会辜负大明军人的荣誉。”
听到这话荣军都热泪盈眶,感觉遇到了知音。
张老大跨前一步,抖着嘴唇道:“徐佥事,俺们跟着国姓爷从福建打到台湾,宁愿背井离乡也不肯降顺满清做鞑子狗奴才。朝廷日子不太好过俺们都晓得,只是万把荣军费得多少钱粮,当官的大鱼大肉吃香喝辣干嘛不削减开支,硬要拿俺们这些苦哈哈开刀。”
俯身用独臂抱起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道:“这是铁人队何老实独子何满仓,何老实跟随郑王爷西征,在漳州被鞑子冷箭射中大腿,瘫在床上起不来,前些日子没钱医治去世。俺去户官衙门请求赏何满仓一份钱粮,主管小吏却说冯总制下令荣军家属不得继承抚恤,硬生生克扣了钱粮。”
徐国难闻言默然,按照陈永华制定的荣军遗属抚恤条例,未满十六岁的荣军遗属均由朝廷出钱粮抚养成人,妥为安置,冯锡范的命令显然不合规矩。
强抑喷涌而出的泪水,张老大低头问何满仓道:“乖娃,告诉爷爷早上吃些甚么?”
何满仓怯怯望向众人,道:“我肚子饿,找不到食物,早上就从树上摘了些榆钱煮了吃。”见张老大眼睛潮湿似哭非哭,天真道:“爷爷莫哭,榆钱还有很多,过会儿满仓再去摘些煮给爷爷吃。”
语气天真自然,仿佛煮食榆钱习以为常,众人却都听得毛骨悚然,见徐满仓干枯身躯顶着颗大脑袋,衣衫褴褛如同破烂鱼网,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不禁感同身受,暗自唏嘘。
俞依偌徐淑媛听得红了眼睛,刘小军也垂下脑袋不再说话,周围一片沉寂,只听到风刮树叶的呼呼声响。
徐文宏经历过崇祯末年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的饥荒惨景,更是感慨万千摇头叹息,只是他生性谨慎不想落人口实,瞧着徐国难处置不发一语。
徐国难皱起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妥善处理。
张老大垂泪道:“如果有一分可能,俺们绝不会让乖娃吃榆钱填肚子。不瞒徐佥事,前些日子台湾粮价疯涨,俺们荣军都是些老弱病残,依靠朝廷补贴苦熬日子,老兄弟锅里早就好些天没见颗粒粮食,全靠野菜树叶骗过肚子。冯总制居然还下令削减补贴经费,硬生生逼俺们荣军卖儿卖女,全家饿死。”
张老大的话触到荣军痛处,有老人忍不住呜咽出声,渐渐山道上哭声震天、哀鸣一片。
刘雅萍俞依偌等女人心肠较软,禁不住跟着掉下泪来。
徐太平眨了眨眼睛,忽地快步跑上前,把手中的蜜饯干果全部塞给何满仓,道:“给你吃。”
何满仓低头看见蜜饯干果,眼里射出饿狼光芒,从张老大怀里用力挣下,伸出枯爪般的干瘦手指,抢过蜜饯干果全部塞进嘴巴,大囗咀嚼,不停咳嗽,连果核都吞将下去。
几名瘦成骨头的荣军小孩在旁边眼巴巴瞧着,喉咙滚动不停吞咽馋涎,年幼不懂事的哭闹讨要。
徐淑媛拭了把眼泪,忙奔到车上,把零食一股脑拿出分给荣军小孩。
众荣军默默看着,激愤神情大为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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