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吵闹之后,人群慢慢散开,一个个离开了杭州知府衙门。
汤宗站着不动,依旧捋着胡须,笑吟吟看着已经空空荡荡,只剩四个守门差役的知府衙门大门。
纪纲看着他,“汤大人,你该不会是想举荐这个王清源吧?”
汤宗笑道,“如此人才,如何不能向朝廷举荐?”
纪纲意味深长道,“汤大人,我可提醒你一句,举荐旁人可是朝堂上最危险的事。”
汤宗闻言,忽然想起了黄淮,心中瞬间涌现对自己的懊悔和对眼前纪纲的憎恨,冷冷道,“你当初不是还想举荐在行做锦衣卫指挥佥事吗?”
“那可不一样。”纪纲笑道,“其他衙门是往恶处走容易招事,可在锦衣卫里,总想当好人那才真叫是招事。”
汤宗闻言,知道这多少也算是实话,但懒得与他胡扯这些东西,上下观察一番纪纲,“你酒醒了?”
“醒了!”
“那你的包裹和绣春刀呢?”
“哎呦!”纪纲一摸腰间,空空如也,大叫一声,撒丫子就朝醉风楼奔了过去。
汤宗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杭州知府衙门,转身慢悠悠跟了过去。
纪纲自醉风楼拿了自己的包裹和绣春刀,跟着汤宗回了客栈。
可一进门,看到大堂里一个个身穿汗衫,大口吃饭,大声聊天的人群,他就捏住了鼻子,一脸嫌弃,“我说汤大人,你好歹也是堂堂朝廷三品大员,怎么就住这种破地方?这官让你当的......啧啧啧,你要不愿意当了,就让给人家想当的来,免得糟蹋了一身官袍。”
汤宗瞥他一眼,“少废话,吃了饭,换了官服,我们去浙江布政使司衙门!”
纪纲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大堂,桌子上坐着的袒胸露乳,形象全无的船夫苦力,皱眉道,“汤大人,不如现在就去布政使司衙门吧,怎么着布政使大人也得尽尽地主之谊,请咱们吃点好的。”
汤宗闻言沉默,而后感慨一声,“怕是能有一杯茶就算是好的了。”
纪纲一愣,“汤大人,你这话中有话呀。”
汤宗回头看着他,“纪千户,你可知浙江布政使是谁?”
“不就是周洪宗吗?前朝伪帝时还做过江西布政使。”
“的确是他,周洪宗以前是江西布政使,我是九江知府,前朝伪帝二年的时候,九江发生水患,周边的南昌府一同遭灾,造成流民数十万人,朝廷虽然拨了银两救灾,可也就勉强够救灾,百姓拖欠朝廷和地主富户的租税却还有数百万石,水患虽去,但百姓却依然不敢回来复农,我身为九江知府,见此情况,心急如焚,便去找周洪宗,要求将他上书朝廷免去九江与南昌百姓的赋税,可他考虑到当时朝廷正在应对当今皇上的靖难,这两地又是粮税重地,就没有同意,我万般无奈之下,便要他将当年江西承宣布政使司所有官员的俸禄拿出来帮助九江南昌百姓缴纳赋税,以便复农,他也没有同意,与我起了争执,我便直接越过他,上奏朝廷弹劾了他,朝廷为了安委百姓,将他贬官,自此他便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后来我强逼着九江富户地主放弃百姓佃租,又让他们拿出粮食银两帮百姓交了赋税,此事才算过去。”
纪纲听完,眼神复杂,就像看呆鹅一样看着汤宗。
汤宗奇怪,“你怎么了?”
纪纲道,“汤大人,就你这还好意思说要端着老脸来浙江?我要是那周洪宗,你还想喝茶?布政使司衙门的大门你也别想进去!”
汤宗道,“当时百姓太苦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哦,没有办法就拿整个江西的百官开刀呀,啧啧啧,汤大人,我真真是服了,要是当官都得是像你这样的大善人,鬼才当官?”纪纲伸出大拇指,“你实在太狠了,人都说我纪纲是贪官酷吏,不得好死,你这个清官也跟我差不多,怕是你死了,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当官岂能不为民做主?”汤宗感慨一声,见纪纲还要说话,立刻道,“行了,饭你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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