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宗看着他端起的酒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盛满的酒盏,却没有举起,“在行,今日我有要事在身,这杯酒我还喝不得。”
车在行闻言一滞,眼神中稍显冷意,“大人想去面圣?”
汤宗点头,“不错。”
“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车在行放下酒盏问道,目无表情。
汤宗看着他,没有说话,房间内的气氛显得诡异起来。
“哎——”
良久,汤宗忽然一声长叹,“看来我今日是哪里都去不得了。”
车在行闻言一滞,面露惊讶与惶恐,却是转瞬即逝,诧异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汤宗看着他,“在行,从你进门我就知道了,你不必再装下去了,在我面前,你隐藏不了想法。”
车在行闻言显得惶恐起来,有些不知所错。
汤宗继续,“你跟了我五年,可却从未走过应天府的金川门吧?”
车在行闻言更是一惊,双眼紧紧盯着他,“大人,你都知道了?!”
汤宗将身前的酒盏移向一边,“建文四年六月十二,当今皇上屯兵金川门外,谷王朱穗和李景隆开门应降,皇上引兵而入,眼看京师就要陷落,监察御史连楹以文人之身叩马行刺,被捉拿之后抗词渎谏,责问当今皇上道:以臣篡君,可谓忠乎?以叔残侄,可谓仁乎?背先帝分封之制,可谓孝乎?”
他看着车在行,“一番慷慨陈词,让当今皇上无言以对,他恼羞成怒,立即命典刑官问斩,连楹慷慨赴死,皇上还不放过,将其尸体扒皮抽筋,弃于金川门,还抓来其九族,尽皆问斩,那日,血水漫街,惨不忍睹,百姓哭嚎......”
“别说了!”汤宗说到这里,车在行突然身体颤抖,面目狰狞,大声喝止。
可说完之后又有如同一个受伤的孩童,掩面悲痛痛哭,语气软了下来,哽咽道,“大人......在行求您别说了......”
汤宗看着他,轻叹一声,心有不忍,但还是继续道,“连楹有五子二女,当日问斩却只有四子二女,我曾查过官文,那日纪纲带人寻遍京城,也未找连楹幼子。”
他说到这里感慨一声,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车在行车在行,这分明就是个连字,这幼子当年八岁,名唤连奉明,就是你吧?”
车在行早已泣不成声,低头痛哭良久,才抬头看着汤宗,“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人,不错,我就是连楹幼子连奉明。”
说完兀自自嘲一笑,“我真是傻,难怪大人一直劝我早早成婚,还说人生不是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而是妻奉左右,儿靠膝下,还要我放下恩怨,辞官离京之时,还坚决要带上我,甚至我在天目山立下大功,大人也执意不让皇帝朱棣封赏,原来大人是什么都知道了,我却还在傻傻伪装。”
他说完缓了许久,压制住情绪,看着汤宗,“可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汤宗叹口气,“因为我早就怀疑你了,溧水县衙的十里官道,你曾去过吧?”
车在行更是惊讶,“大人那个时候就怀疑我了?”
“当日查探程汤尸体,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其实我在悬崖边的大石上发现了一道半圆印痕,回到无想寺后,便秘命王铺头前去将那印痕拓了下来,对比之下,与你的熟铜棍正好相合,我便知道,你并没有按照我当日的吩咐去往茅山,而是直接去了十里官道。”
汤宗说完看着车在行,眼中出现不常看见的愤怒,“守常兄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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