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岁,少年走出矿洞,再也无需祈祷明日存活。但他发现,自己依旧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偌大的世界,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繁华的城,乡野的路,少年一一走过。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命贱,少年居然开始怀念起矿洞的生活。
他发现,那个暗无天日的生活中,至少有人说话,至少有事可做,至少有饭可吃……
呵呵,少年不记得自己流浪了多久,就像他不想记得自己为了填饱肚子,干过多少偷鸡摸狗的事。
他只记得自己要回家,要找到自己的父母,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似乎仇恨成了少年活下去的理由,他不信什么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因为他连字都不认识。他不信父子没有隔夜仇,因为这仇,他恨到了现在还没有忘记!
很多时候,少年都认为自己会被人打死。或者,病死。因为他看过太多乞讨流浪的人,都非饿死,而是被人活活打死,或者一场病来,慢慢死去。
在一个冬天,少年一路流浪到了一个叫山城的地方。他听山城的乞丐说,这里不会下雪,所以不会冻死病死。
但很不幸,少年来的这个冬,山城下起了雪。
在一个寒风侵肌的夜晚,少年睡梦中颤抖,身上却多了一丝暖意。是一件破袄披在了他的身上,是一位好心人不忍看着同自己儿子一般年纪的少年冻死街巷。
可是,天下可怜人太多,谁又能帮了几个?一件破袄,两个窝头,是一人善,却非天地仁。
山城的雪天,少年熬过了几夜,他知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只是可恨,可恨自己还是没有记起家的名字,父母的样子。他恨呀,却也恨得无力……
眼皮重重地合上,少年带着不甘,睡了过去。但在此之前,他最后一次祈祷。
这一次,他不求自己看见希望,只祈祷,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的前面……
闭上眼睛,睡在寒冷街巷的少年,本以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怨恨。但却并未得偿所愿,他被一个人轻轻地唤醒。
这个人,蹲在了少年的面前,他穿着奇怪衣服,却和蔼可亲地问着少年,饿不饿……
少年未回音,因为已经没有了力气。和蔼可亲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用手摸了摸少年的脸。
自此后,少年有了义父,义父将少年带回了家,教他读书认字,教他另外一种活法。
少年记得,那是他人生最美好的一天。是义父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另外一种人生,他也将那一天当作自己的生日。
义父给少年取了名,给少年换了新衣裳,给少年介绍了哥哥,妹妹,也给少年忘记了仇恨的理由。
而这理由,并非言语,是义父和哥哥给他的爱。这种爱,不需要言语,是在细节中,是在一天一天的日子中。
他感受到了本应该父母给的特爱,也感受到了兄弟姐妹中本不该给的吵闹。
义父待他很好,好的父爱如山,无声却永远存在。哥哥带他很好,好到严厉打罚,却永远护在身前。妹妹待他很好,好的撒娇泼辣,却让自己带笑疼爱。
这样的家,这样的日子,少年脸上出现了笑容。
他很满足,也以为,自己有了归宿,有了家,就会忘记曾经的一切。
可是,随着少年的长大,他发现自己还是想回家,回到那个本已经模糊,却靠着修炼,又记起来的家。
是呀,义父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响彻山城,大名鼎鼎的巫师。自己虽是义子,不能继承巫师之术。但义父也将自己能教的,全都教给了少年。
一日日的修炼中,少年的修为越来越强。对自己的魂魄,对魂魄中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他记起了一切,记起了所有模糊的画面。家乡何方,父母的打骂抛弃,全都在眼中呈现,挥之不去。
纠结了很久,少年想从书中找到让自己释怀的方法。可书中的道理,终究是书中的道理,没法让自己去解开心中的怨恨。
最终,少年放下了书,与哥哥诉说了心结。哥哥没有阻止少年,只道:“无论你做什么,兄长永远支持你。”
那一日,少年背上行囊,离开了家。
义父站在家门口,他并没有阻止少年的离开。只是告诉少年,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决定不了自己的死亡。唯一的决定的,就是怎样去活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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