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来了,总归是要到自己的衙门里去转转的,正经来说,这巡检才是余风的本职,这一个月来不见人影,虽然挂着外出巡查盐事的幌子,但是,老不见人影,回来了也不去,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衙门里主事的就一个师爷,这还是当初布尺的师爷柳师爷随着布尺一起赴任前给他推荐的一个同乡,此人姓沈,也是多次科举不中,索性绝了这个念头,柳师爷一纸书信过来,赋闲在家的他立刻就过来了。
这沈师爷要是做个知县知州的师爷,现在未免还是有点生疏,但是做个巡检的师爷,却是绰绰有余了,除了和其他衙门之间的打点交往,就剩下一些文书工作来了,这不必说,自然是做的得心应手。这半年多下来,余风固然是轻松了许多,这沈师爷却也干得有声有色,颇有点意得志满的意思,哪里有半点落魄的味道。
这主家回来了,沈师爷少不得将余风迎了进去,并将这月余间大大小小的事情,捡些紧要的,边走边汇报于余风。
两人刚刚坐定,就有门口的盐丁通传,说有人求见。
余风颇为无奈,朝着沈师爷看了一眼,这一到衙门,就有人求见,分明是求见之人,时刻注意到了这巡检衙门的动静,甚至看到了自己走进衙门才求见也未可得知。
沈师爷微微摇摇头,主家的意思他很明白,这是询问自己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呢,他仔细的想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这个月来没有人递帖子求见自己的东家啊?突然,他想起一事,忙不迭的说道:“大人出门没有几天,就有山东锦衣卫千户所派人来拜会大人,见大人不在,来人丢下话语说等大人回来再来拜访,莫非是这锦衣卫的人?”
瞧这做派,自己前脚到衙门,后脚就有人来拜见,这等行径,还真的只怕只有锦衣卫做得出来。余风也头皮有点发麻,锦衣卫呢!这是锦衣卫呢!大明朝可止小儿夜啼的衙门,自己一直说没见识过,没想到居然要以这种方式来见识。
“来人可说明自己的身份了吗?”余风问道通传的盐丁,盐丁双手递上来一张帖子,余风接过一看,立刻对那盐丁说道:“叫你们小旗带十个兄弟来后堂,然后请客人们进来!”
听得余风如此吩咐,那沈师爷脸色有点白,这和胆量无关,纯粹是这锦衣卫凶名太甚,多少位高权重的官员,几个锦衣卫上门说拿了就拿了。正德年间锦衣卫指挥使江彬上门查抄某大臣府邸,大臣索要圣旨,这江彬说道:要圣旨,写一份给他。可见锦衣卫跋扈到了什么地步。
眼下虽然距离正德武宗皇帝已经有点年头了,期间张居正担任首辅期间,更是大大的打击了锦衣卫,但是锦衣卫自开国以来的凶名,早已深入民心。
余风偶尔听见周围的人闲聊地时候,发现明代人口中的闲话和恐怖故事有两种,一种是妖魔鬼怪,这个几千年都是如此,另一种就是东西厂和锦衣卫,合称厂卫,说是扒皮拆骨,各种酷刑,人进去之后都是生不如死。议论之中,语气都是带着深深的恐惧,可见这厂卫在民间的积威之重了。
眼见自己东家居然一边接见锦衣卫来人的时候,一边还要在在后堂埋伏甲士,这得有多么破天的胆子啊,再一想想这件事的后果,怎么不由得沈师爷小脸吓得通白。
夏双喜和他的同伴走进这巡检的偏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大马金刀坐在上首的余风,正在好整以暇的饮着手里的一杯清茶,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样子,心头不禁就是火起。
这巡检司巡检不过是一个八品不入流的官儿,在咱们爷们面前摆什么谱呢!他夏双喜虽然不过是山东千户所的一个小旗,但是,也随着上官拿过不少三品四品的高官的,可以说,就算是锦衣卫衙门的一条狗,到了这些当官的衙门里,这些官员都要惶恐半天。眼前这位这般做派,分明是没有把他当一回事情。
“余大人,你的事发了!”他隔着老远就大喝一声,一般的情况,他这么一喊,这堂上之人不是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做阿谀之态,就是坐在椅子上惊慌失措,战栗不止。
“两位兄弟说笑了!”余风却是不慌不忙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来人啊,看座!”
夏双喜眼睛露着凶光,像觅食的鹰鹞,死死的盯着余风。
“余某一向胆子就小,做到这个位置,也是兢兢业业,时刻想的都是该如何报效朝廷,几位兄弟开这般玩笑,余某可是经受不住!”
“这厮莫非有什么依仗?”夏双喜脸色未变,心里却是微微泛着嘀咕,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强撑着,倒是真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管他有什么依仗,我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上头兜着,难道还会为难我这个跑腿的不成?他暗暗给自己打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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