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到有人在他的巡检衙门面前喊冤,他就知道,这一定是真冤枉,而不是哗众取宠什么的。没人会脑子坏掉了在一个手握兵权的地方武将门前弄这些幺蛾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会出手帮这个人,哪怕是这个人以自杀威胁他都没有用。他纵然有扬善之心,但是绝对不会为了主持什么公道正义,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前程搭进去,在没有弄清楚这女人是不是别人手中的枪之前,哪怕这女人就算自尽在他的面前,他也只会当做没看见。
“千古艰难唯一死啊!这话休得再提!”他端起手边的茶碗,吹了吹茶沫子:“既然没有人接你的状子,你怎么会想到到我这衙门来告状,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过问你这事情?”
“因为你是灵山余先生,长毛余先生!”那女人毫不示弱的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好像燃烧着两团火焰:“公道自在人心,这莱州的官儿不敢接我的状纸,自然有义民告诉我,若是余先生都管不了这事情,民女还是死了告状的这条心思,下去陪自己一家老小的好!”
义民?怕是哪个人看他可怜,多嘴说的吧!不过,这女人的状纸,居然这莱州大小官员都不敢接,倒也是有几分蹊跷。
“你有什么冤屈,不妨说于我听听,不过,我不保证我就一定能够帮你做主啊!”话说到这里,不光是余风身边的那些护卫,衙门里的那些盐丁,就连那女人都听得出来,这余先生是松口了,对于苦告无门的这女人来说,既然余先生伸手管她这事情,哪里有管不了的。
“民女告的,是掖县王家王龙!”女人眼里闪烁着泪光,一五一十的将心中的冤屈说了出来。?
原来这掖县王家,是当地著名的大户,掖县四周的土地,不说一半,至少有三成是他们王家的。当代王家的家主王龙,却不是一个什么良善之辈,在他父亲的手上的时候,王家在掖县,不过是一个小地主,但是到了王龙当家的时候,坑蒙拐骗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家产短短十余年间就膨胀起来了。而今,一提到掖县王家,基本上这附近的大户都知道那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如是单纯的巧取豪夺,无非是一个地方劣绅而已,但是,掖县四周有股响马,据说就是王家养着的,如有有人和王家起了争执,或者是财物上有了纠纷,无论官民,白日了发生了事情,晚上铁定会有响马上门,轻则威吓一番,杀鸡骇猴,重则破家灭户,一家人杀得精光。事后王龙使些银子,上下打通关节,这些事情,往往就不了而之了。加上这两年兵荒马乱的,这些事情又极易遮掩过去,这王家的气焰更是嚣张,据说这王龙曾经在自己庄子中大放狂言:这掖县外面是大明的天下,这掖县,就是王家的天下。
王家养着的这些马贼,下手极为狠辣,往往斩草除根,连苦主都找不到,更别说出来告状的了。就算有苦主出来告状,当地官员慑余王家的淫威,往往也是把事情压下去,甚至有苦主刚刚一出衙门,就被几个来历不明的人绑了去,然后生死不明的,这等情况下,谁敢去告状,谁又敢接这状纸。
这女人叫伍胜男,倒是名如其人,虽然是一个弱女子,却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胆识。她伍家没破家之前,也算是一户中等的殷实人家,家里有些田地,不料这王家却是看上了她家的祖产,想要低价买了,伍家自然是不肯答应,当然,完全的一口拒绝也不是,只是这王家给的价钱太低,这田地一卖,等于是断了他们全家人的生计,若是合适的价钱,以王家在掖县的风评,他们也未必不会不卖。
这不卖的结果,就是晚上一群骑马的贼人上门来,将一家老小屠得干干净净,末了放一把火,将伍家烧成一片白地。这伍胜男已经出嫁,自然是住在夫家,等到她得知讯息赶了回来,已经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豁出性命要去衙门告这王家,她就认一个死理,天底下,总归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在,这王家无法无天,总归会有人治得了他们。
不料一进衙门,她还没有看到县太爷老爷的面,就被轰了出来。说是吴家家中失火,全家葬身火海,县衙早有结论,你一个妇道人家,休得在此胡闹。她满腔悲愤的回到家中,而她的夫家,怕受到牵连,也直接给了她一纸休书,好在他相公念在夫妻情分上,悄悄告诉了她,王家的人怕已经知道了她告状的消息,已经派人来抓她来了,让她赶紧离开。
这伍胜男也甚是果断,立刻就扮作乞丐,出了掖县,直奔灵山,没想到到了灵山也是如此,还是无人敢接她的状子,一时间心如死灰,这个时候,有衙役看不过去,就悄悄的指点了她一下,那王家如此猖狂,又有数百马贼撑腰,知州大人也是怕惹出乱子不好收拾,不妨去巡检衙门看看,那巡检衙门的余巡检,就是以前的长毛余先生,最近又升了灵山守备,手下兵强马壮的,若是他愿意伸手管这事,倒是还有点希望的。
灵山余先生,她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还是隐隐听说过的,不过,听说的也是一股不扰民的凶悍盐枭的头目而已,据说手下有上千号的盐贩。在她的心中,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可以和那王家的响马一搏的,又听得这余先生成了朝廷的武官,更是理直气壮的前来了,这朝廷的武官的俸禄,不就是我们这些百姓的赋税养着的吗?你吃着朝廷的俸禄,不为民做主,谁为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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