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回到家中,念念不忘赴约之事。到了第四天的晚上,他便临窗静坐,看见窗外树影婆娑,就推开窗户,只见此晚月朗星淡,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家乡,忆起了这一年来的许多心酸往事,师力子的身影也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眼前:他们自从朐县相识到博浪一别,谁知此别成终古,如今吊月伤怀,徒留下无限的伤痛与感慨。张良想到这里,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又想起了那位约他的神秘老人,虽然已经见了两次面,但都因为自己的迟到而惹老人生气。此老竟究是什么人?他有什么事情?他若只是约我谈一些家常琐事,那就太没有意义了。不过仔细一想,怎么会?他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我去做呢。长夜难眠,何时才到天明啊?就在这时院门忽然“咚咚”的响了几下。张良听到声音,心里一惊,就赶紧擦了擦眼泪,准备走出来开门。
可是这时已经有人把院门打开了,来的客人原来是朱建。张良喜道:“贤弟深夜来访,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朱建回答:“因想念哥哥,故而今夜备了些酒菜,特来一叙。”张良就迎接他进屋。这时师母一家和华无害、冯启等人也都走了进来。朱建就和大家一一相见,然后吩咐家客把酒菜摆上。众人就先向师母敬酒。师母喝了两杯,道:“各位贤侄,老身不能再饮了,你们兄弟好好聚聚,我就不奉陪了。”说完儿媳妇扶着进屋去了。张良就和大家一起说话喝酒。
大伙说笑着喝了一会儿酒。华无害就问张良:“大哥的灯为什么一直亮着?”张良道:“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因此端坐不眠。”朱建就问是什么事情。张良道:“今晚都聚在了一起,我就告诉你们。”于是把自己外出散步,巧遇那位老人,又相约去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说明天要早早地去赴约呢。众人听了张良的话都觉得奇怪。张良又说:“正好朱建兄弟来了,我们喝一会酒,我就去赴约了,这次一定要赶到老人家的前面。”华无害却不以为然地道:“大哥集国难家仇于一身,为何偏偏要跟一个老头儿搞约会?”张良坚定道:“老人家已经约我两次,都未失约,我岂能不去?”朱建问:“他能有什么事呢?”张良说:“我也不知。可我观察老者相貌奇特、言语不俗,绝非等闲之辈!”华无害玩笑道:“不见得吧,他是不是见哥哥长得帅酷,要你做他的女婿哩?”张良却严肃地说:“我国仇未报,岂能虑此?果真是为了儿女之事,我断然不会答应!”老家人冯启插话道:“既然是位老人,就不会有坏心的,还是按他说的去赴约吧。他若是要害公子,前两次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华无害风风火火地道:“大哥真要去,让我保护你!”冯启道:“要是他果真有话说,你去了反倒不方便。”华无害嘟嘟囔囔道:“我只在暗中保护哥哥,有什么不方便的?”这时大家都争着要去。朱建却道:“我与无害兄弟去就行了,人多了反倒不好。”
张良听了大家的话,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他二人陪同前往。说话间就到了三更半夜,三人便出发了。他们出了院门,就径直向圯桥走来,这已经是张良第三次赴约。他们三人快到桥头时,张良便吩咐朱建和华无害离远一点,不要惊吓了那位老人,吩咐完便独自走上桥头。张良来到桥上,四下里观望了一下,果然发现桥上没有任何人,心想这次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他的前头了,就在桥上耐心地等待。
一个时辰过后,老人没有出现。华无害就对朱建道:“天气太冷了,大哥为何要等一个遭老头儿,我们还是劝他回去吧?”朱建道:“不行,既然我们都已经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就应该再等一会儿,你不要嚷嚷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华无害见还是没有人到来,心中大怒,道:“如此天寒地冻,大哥瞎等那个老不死的,能有什么意义?我想那老东西一定是把大哥骗到这里来挨冻哩,他却在家睡大觉,老家伙不会来的,真要是来,我非给他一拳不可!”朱建哭笑不得,劝阻道:“你若坏了大哥的好事,我跟你没完。”又过了半个时辰,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华无害便跺着脚道:“那个老不死的将大哥闪在这里一夜。哼!我大哥是个死心眼,这会儿可能也冻疆了,我过去背上那个老实疙瘩回家睡觉吧!”朱建连忙扯住华无害道:“都等了大半夜,你再坚持一会儿又有何防?你怕冷就先回去,让我一个陪着哥哥就是了!”华无害便气冲冲地道:“我在博浪沙帮大哥干大事,连死都不怕,还怕冷吗?”朱建连忙捂住了华无害的嘴,责备道:“你不要命啦,再敢胡说八道!”二人正在争吵之时,忽然听见远处有人笑道:“来迟矣!我来迟矣!”华无害发怒道:“这老东西终于来了!”说着就抓住朱建的肩膀低头张望。
张良在桥上等了大半夜,全身确实也冻麻木了,多亏提前喝了酒,还能勉强挺得住。天快亮时,老翁终于来了,他笑了几声,就快步走上对面的桥头。张良从笑声中判断他就是前两次赴约的那位老人,心中惊喜不已,就快步迎了过去。张良来到老人的面前,赶紧下拜道:“晚辈两次来迟,心中非常愧疚,这次能侥幸走在您的前头,实在是万幸啊!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老翁笑道:“这次表现还不错,年轻人就应该像这个样儿。你想想看:我和你从未见过面,却一见面就和你大胆的约定事情,这其中必定有缘故。我现在有几句话要叮嘱你,希望你铭记在心,多加勉励,将来就能有所作为啊。”张良便恭敬地道:“请老先生赐教,晚辈我洗耳恭听。”老翁这才说:“凡干大事的人,都要历尽千难万险,因此必须具备坚韧不拔和百折不挠的决心!若是心傲气浮,一触即溃之人,乃匹夫之勇,莽撞之辈,不堪与之谋。斗力能决定一时的成败,但不能决定百世的劳绩;斗智不仅能收一时之功,也能成就万世之勋。所以唯有智者才能忍,能忍方为韧,忍中有韧才算得上是大智大勇。因此从古以来的英雄,一定要胸怀韬略,腹藏良谋,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老夫之言,公子一定要牢记在心,今后窃莫心浮气燥啊。”张良听到这话,心里感到震惊不已,就赶紧拜谢道:“多谢恩师赐教!”老翁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又对张良叮嘱道:“我这里有三卷兵书,公子要好好研读,今后定能做王者之师!十年之后,时局一定会有变化;丰、沛一带必有王者兴起。到那时公子要替天行道,选择一位英明的君主去辅佐,才能建功立业,造福百姓,你也将会名垂青史!但要记住:功成身退,功成身退啊!且记,且记!”张良连忙接过兵书,便再次长跪拜谢,然后惊喜万分地道:“恩师之言,晚辈我已铭刻在心,但不知您老住在什么地方?晚辈怎么称呼您?日后到哪里去拜访先生啊?”老翁用手捋着胡须,然后意味深长地道:“青山处处是我家!公子若有心,十三年后到济北来,会看到谷城山下的有一块黄石,那就是我!”说完就爽快地笑了几声,然后转身离开了。没走几步又继续唱道:
老境将至兮志未酬,收拾骸骨填壑沟。不见当年兮姜太公,渭滨直钩钓王侯。
牧野一战兮周鼎兴,功盖寰宇垂千秋。谁论齐桓之管夷吾,明君用贤起于囚。
九合诸侯兮一匡正,大人虎变尽风流。秦穆晋文兮相继霸,风云际会闹东周。
王业尽废兮时已久,圣贤之治一旦休。唯将大任兮托孺子,重整乾坤慰我叟。
当张良听完歌时,老翁已经走远了,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但心中激动不已,只觉得这位神秘老人交给他的任务太伟大了,太光荣了,也太艰巨了。不过这个任务不正是他多年来心中梦寐以求的吗?张良想到这里,一阵喜悦就涌上了心头。
“大哥,老家伙给你什么了?”华无害问着话就和朱建走了过来。张良急忙拿书给二人看。华无害一看是三卷书,就沮丧透顶地道:“等了大半夜,只得到几卷破书,看样子他是个老书呆子!”张良却严肃而认真地道:“你不可胡说,这书一定十分珍贵,不是一般的经书。”华无害冻得直哆嗦,也顾不得去看书,就催促大家赶紧回去。
三人回到家中后,张良就拿出书来仔细看,原来是《太公兵法》。华无害打了个呵欠,不以为然地道:“什么太公太婆的,我还是先去睡觉了。”华无害走后,朱建也去睡觉了。而张良却欣喜若狂,他见这部书分为上、中、下三卷,确实是当时及其珍贵的军事书籍,现在能得到了这样的奇书,简直就是如获至宝。张良想到太公就是周文王的老师姜子牙,这样的传世兵书自己从未见过。现在这位神秘老人却将它传授给了我,这里面一定隐寓着什么玄机?那位授书的老翁想必是一位饱读兵书,又是满腹经纶的高人隐士,他一定是预见了未来的兴亡成败。不过因为年迈,他不能再施展治国平天下的远大抱负,才把这部书传授给了我,让我来完成重整乾坤、补裰天地的宏图伟业。从他唱的歌中确实能听到就是这个意思。张良想到这里,就用手揉揉眼睛,然后捧着上卷开始诵读起来……
张良从此手不释卷,时日长了,果然心智就被打开了。每当黄昏之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信步来到这座圯桥,期待着那位神秘老人能够再次出现。可是在今后的岁月里,那位神秘老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这座圯桥却成了他心目中神圣向往之地,同时也成了他发愤图强,立志有所作为的起点。每当张良想起‘圯桥授书’之事,他全身的热血就会沸腾。这种重大的使命感驱使着张良在今后的岁月里,从来都不敢偷懒、懈怠、畏缩和颓废。他便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要以毕身的精力和全身心的努力迎接将来更为严竣的挑战。单有《圯桥》诗赞道:
圯桥相会颂高风,归隐英雄志未终。
伊尹助汤姜助武,千秋事业补天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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