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接着道:“只因为你们生来就有这些,所以也当然没有体验过,甚至不明白我刚才说得那些话。但是我的学生们,都从泥泞里走出来,都是寒门里每天吃饭都要腾出五分饿才能买小半册书的穷人。你们当然不会明白,那位当今科举第一的状元,进入书院当天,捧着众多经典热泪盈眶,问同窗说:往后如果有一天看不到这些经典,该怎么活哟?”
李尘将关缶的口音学得极像,这是京都城外四十里的乡镇口音,用京都内城的话说:哎哟喂,这他妈就是一破村儿——
但李尘学得认真,并且认真地看着崔广云,“我的学生们捧着书没日没夜地瞧着你们平时唾手可得的典籍,关缶两个月瘦了二十斤,一手馒头一手典籍,笑说身体哪有学问重要。那么,崔大人,你刚才放在嘴边儿的子侄呢?”
崔广云说不出话来,但仍旧愤怒。
李尘伸手指向皇城外的长街,“世家子侄,自诩风雅,夜夜笙歌,船舫上佳人作陪,只因为他们生来高高在上,半只脚踩在庙堂的门槛上,所以也极少有人真正将典籍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我刚才说了,在学问面前,我从未想过偏袒谁,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能瞧瞧那些书册的机会,但他们用几个月胜过了你们那些子侄的十年浸淫,这是你们的问题,不应该是他们的。崔大人,你们输得不冤。”
说完输得不冤,李尘将长袖甩落,漫步出了长街,一路向城外书院。
长街上,崔广云看着他的背影,隔了半晌冷哼一声,“不知所谓!”
书院里,等了几个时辰的学生们望眼欲穿,看到李尘的身影后急匆匆围了上来,“殿下!”
“老师!”
李尘瞧着面前一张张极年轻的脸,深深地躬身作了一礼,道:“是我愧对大家。”
众学生难掩失望的神色,关缶的泪珠子几乎挂在眼眶里,多年企盼和这些日子的努力眼看着要落空,但还是低低颤抖道:“殿下不至于此——”
李尘说道:“那些腌臜货色,说此次科举作废,三日后再考一场,这一次,将由我,和各个世家的四境修行者主考,防止有人作弊。”
周围略一寂静,但很快又传出欢呼!
关缶的脸上又现出少年人的意气,搂着左右同窗的肩膀,兴奋道:“原来是再考一次,我等凭的是真才实学,就算考他十次百次又怎么样?我拿得了一次状元,就拿得下十次百次!考他们个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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