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从夜幕飘落,朦胧着城市的霓虹灯光。
东州中城区今夜极为喧闹,影视城这边则相对冷清,却也是个不眠之夜。
雨雾缭绕中,夜街上的人们或明或暗,或快或慢,打或不打雨伞,各有各的故事。
影视城北门广场附近,一家麦记的【m,24小时营业】霓虹招牌依旧散发出红与黄的光芒,映照来往客人们的面孔。
因为“好戏人以前在这里住过”的新闻报道,这家麦记最近已经成为人们的打卡胜地。
记者、主播、网红、粉丝等等,从早到晚都是络绎不绝,此时更是如此。
人们寻找好戏人往日的足迹,听店长梁经理和员工们大谈他的事情,再拍上几张照片发个嗡嗡,配上“好戏后台”“梁经理跟我说……”“从薯条感受到了好戏人的气息”等文字。
夜空之上,几架蜻蜓机的机翼搅得雨水飞溅。
一道黑影疾速而过,避开了所有蜻蜓机。
雷越往地面的麦记望了望,只见门口挤满了客人,熙熙攘攘的。
他也就没有停留,继续飞走了,自己想找的人不在这里。
但他往周边飞了一圈,都没从哪处街巷发现那彩发身影,她没在这一带么……
不过雷越也注意到,淡淡的夜雾迷蒙了视线,有些情况是飞在天上时看不到的,只有站在地面才能。
哗唰,他飞落到了空旷的北门广场一处,在雨雾中走去,上次像这样在这里散步是什么时候了?
似乎是很久以前,又似乎就是昨日。
忽然,滑板滑行的滋嗒声响传来,雷越顿时面露微笑,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彩发少女踏着块黄色大滑板,滑行在那边不远。
她身着宽松棒球服与牛仔裤,高挑的身姿飒爽灵动,原宿风的中短彩发也已被雨水打湿,随着滑行而在雨雾中摆舞。
“喂!”雷越叫道,停下了脚步。
绫莎轻悠悠地一蹬地面,滑板转了向,她往他这边滑来,绕着他旋行了一圈,“哈喽。”
雷越的目光随着她的旋行而转动,“好久不见了。”
“嗯。”绫莎应了声,眼眸泛着彩色的夜光,“以为你死了呢。”
“是死了,又没死。”雷越想着什么,不由得笑了声,“……不舍得死。”
“为什么?”绫莎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地大,微沙的声音却是越发地小。
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广场地面,似乎对他的原因没什么所谓。
“你说的……有个事情回来再说。”雷越说道,“行不行嘛?”
他话声平稳,其实心里有点莫名发乱,这是对着一百个开膛手杰克也不会有的感觉。
“我还让你别用披头士呢……”绫莎仰起双眸,没去看他,而是望着雨落的夜空,边滑行边说:
“今晚有個时候,我真以为你回不来了。
“我都在准备走了,赶紧离开这个城市,东州,永远也不会再来,也会离开蔓延城,搬去另一个地方,越远越好……”
地上积水被滑轮滚得飞溅,她的身影滑远了一些,说着道:
“如果不够远,我就会被你的鬼魂抓住,那可不会好受。”
“没什么用。”雷越望着她,半开玩笑的语气:“我早晚能找到一道幽灵门溜过去。”
绫莎看了他一眼,眸光就又再避开,话声也微有闪缩: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不是很多人明白,但你明白吧。
“像我们这种人,最好就是别想那么多,跑也好,滚也好,只能不断地往前面狂奔,筋疲力尽也要往前奔。”
雷越默默听着,当她话语停顿,他才道:“一停下来,就有鬼抓了。”
他明白,当然明白,有一些鬼魂和无数从盒子窜出的阴影,整天都在后面追着抓他。
“我的麻烦够多的了。”绫莎轻声,“不需要更多一点。所以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搞这种复杂事情,不喜欢要记挂着谁……”
落在皮肉上的雨水忽然有点冰冷,雷越哦噢了声,心头似在堵了上来又似在松解下去。
他也移开了目光,只是四周的霓虹灯亮忽而都很刺眼,令人想要藏进荒凉的黑暗里,离开一切不属于自己的喧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雷越说道,“好的。”
“不!你没明白。”绫莎突然停住滑板,有点急地深吸一口气,声音也变得凌乱:
“我意思是,这种事情对于我就是个大冒险,而且我感觉最后很可能会搞砸……”
雷越霍地望向绫莎,她的脸好像有点发红,他不知道自己的是不是也是。
但他感觉,雨水突然像是开水,淋得他整个人在滚烫。
“真心话和大冒险。”绫莎又说,“我选了大冒险,那你就选真心话了。”
“夜雾女收集秘密,好戏人展现真相。”雷越有点不清楚自己在说着什么,“秘密和真相,真相和秘密……”
滑板哗嗒地滑动了一下,绫莎已是来到他旁边,微微仰眸看向他。
“你想不想吻我?”她问。
雷越什么都没说,右手搂住踏在滑板上的绫莎,与她拥吻在一起。
霓虹光似乎更亮了,夜雨也更大了,两颗青涩而破碎的心灵凑在一起,说不定能互补完整。
许久,两道身影都没有分开,雨水把黑发与彩发打湿混合。
他们的目光仍在避开彼此,却看得见对方面容上的神采,与以前的很不一样。
“我们这算是确定交往了对吧?”他问道。
“你问了个白痴问题……”她说。
他露起微笑,烂脸的疤痕微微扯动,“被伱看出来了,我就是个白痴。”
绫莎抬起有荆棘纹身遮掩着老旧伤痕的右手,轻抚着了他那边烂脸,话声几乎比雨声还轻:
“对,我能看到更多的你,你的恨,你的爱……我都了解,我都能看到。
“但是我也被你看到很多了,大概还会更多,所以扯平了,男朋友。”
雷越感到烂脸有点痛,不知是伤口后遗至今的痛,还是她手上荆棘带来的刺痛。
他没问过她的往事,正如她也不曾问过他,但他们就是能看到彼此。
“我觉得还不够多,各方面的,女朋友。”他说。
然后,两人陷入莫名的沉默当中。
在这个时刻,反而比正式交往之前还更有点紧张,不自在,茫然。
温柔与激情还没落下,却在转化为一种不知所措。
“哈罗?”绫莎受不住地叫了下,雷越顿时道:“我等你说话呢,该你的台词了。”绫莎又皱眉又笑:“真傻……”
她嘀咕着忽地大笑出声,笑着大叫:“好傻啊!”
这下,雷越也难以自明地乐不可支,对她做了个鬼脸,绫莎立即瞪目地还了回来。
“你瞅啥?”
“瞅你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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