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决议有了,但想完成在如今灾变局面下却并不简单。
首先要做的是确定路线。
若平常时日,坐小半天地铁就到了,上午时的学生们就这么来到市中心,可发生异化灾难后的地铁站,估计已经成为了比地面上更恐怖的地狱。
“空中电车呢?”一名杭四男高的临时领头者提议道,据说是男高的学生会副会长,他小心地看了看俞白。
他可是知道自家会长陈部孝,在文化节第一天和这位名叫森川俞白同学的冲突!
然而眼下么,男高的学生们肯定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帝都艺高的临时传达组织者是借给俞白竹刀的剑道部部长,外表相当冷艳但性格似乎偏于古板的黄葵樱;而杭二职这边,则是姜珂。
女孩是跟随俞白来到这里的,与俞白这位唯一武力保障的沟通自然落到她身上,另外姜珂勇敢和哥布林打架的表现,也是没人争议的重要因素。
至于姜珂在学校是边缘人被欺负这种高年级众所周知的事情,学生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如果电车驾驶员还活着……”
杭四学生会副会长的话没有说完,俞白指了指一个方向,众人看到了远处从路架上翻滚到地面的半截电车,触目惊心,好嘛。
最后似乎只有步行这条路,他们需要先沿着川线,过好几个路口,穿过手站,一直进入表应路,才算安全出了城市边缘。
杭二职同样在表应路郊外。
总程算了算,其实还行,傍晚前步行勉强可以到达,然而,如此多的人数,有伤员,沿途阻挠,意志力……
“轰隆隆……”
学生们怔怔地看着俞白开着一辆撞破了一个车灯的大巴,刹车,拉手刹,停在了百货外。
“还愣着干什么,几十米外好像有怪物过来了。”俞白摇下车窗,淡定道。
二十几号人手忙脚乱地上了这辆不知从哪“借”来的大巴。
“青云道友,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
上车坐稳后,俞白猛地踩油门冲出去了,一路进档,开在路况复杂的街道上。
姜珂好奇地问,代表了学生们的想法,“车是哪来的。”
“我不会的很多,只是你们还没看到。”
前方有几个歪歪扭扭失去人形的身影挡住去路,俞白礼貌地按按喇叭,然后碾了过去,大型机动车而已,虽然没特意学过,很简单的。
“车是怎么来的,脑补下就行了,没啥好问的。”俞白打开雨刷,擦掉溅在车前窗的不明血肉,前几排的学生后知后觉看到了大巴驾驶位上遍布的鲜血,还有到处含有裂纹或碎掉的玻璃,血迹虽然干涸了,但仍能感受到这辆巴士遭遇过的惨剧。
俞白轻描淡写杀怪的表现,彻底震住这些小朋友了。
有人会被这股平淡下的漠然感到疏离和胆颤,当然也会有人对此感到敬畏和崇拜的。
黄葵樱无疑陷入了强者崇拜之中。
大巴车平稳行驶着,过了一个隧道,已经离开了步行街中心,情况相对安全,俞白抽空往侧旁看了眼。
一看差点让方向盘歪了,黄葵樱坐在他的侧后方最近的位置,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有事?”
“没有事情哦,俞白阁下。”不对劲,少女在用奇怪的尊称称呼他。
俞白再稍移视线,发现姜珂在后面一排的座位上露出半张脸,一双眼睛幽怨地盯着前面的黄葵樱。
作为在两世为人中,拥有丰富类似情景经验的男人,想了想就懂了……
应该是上车的时候太乱,姜珂觉得被抢了座位。
俞白不会理会这般无趣的事,他对黄葵樱说道:“对了,你借我的竹刀……不小心报废了,抱歉。”
“不,请您务必不要这么说。”
黄葵樱丝毫不介意地摇头,企盼道,“它在您的手里到达顶点,是它的荣幸。”
“……”
俞白还能说什么呢?
他把准备赔对方一把的话都憋回去了,生怕少女因此生出节支。
“俞白同学,要不用我的竹刀吧!”
忽地,一名同样是帝都艺高剑道部的女孩热心地冒出来,凑到前排,递出长盒,“虽然品质没有葵部长的好,但也希望能帮助发挥点作用……”
“顺带一提,俞白同学你的剑道真的太厉害了!”女部员眼里满是小星星。
俞白开着车,一时腾不出手。
黄葵樱接过了部员的新竹刀。
她皱眉道:“轻浮!你这是在给俞白阁下道德上的压力吗?”
“啊?”女部员懵。
“我们也是半个剑道人,平日练习,昼出夜伏,那么多的汗水难道是花架子吗?别忘了,我们部是拿过全国奖项的。”
“去年我们没参加啊,奖项不是被杭二职的剑道部拿走了嘛,如果说的是前年……可是前年的比赛也全是你一人打遍……”
“好了,别说了!”
黄葵樱看着被自己批评低下头的部员,凛然说,“这把竹刀也配不上俞白阁下的剑术,所以就先由我收下吧,我会来分担保护同学的压力。”
“我明白了,部长!”
“……”
后方的姜珂听得小嘴微张,半张脸又往下缩了缩。
这就是总部在帝都,来自大城市的女生吗,好厉害。
俞白耸了耸肩,一把普通的竹刀,有没有对他来说都差不多,有武器更像是为了方便和效率。
四月二十三日,午后西斜的日头,大巴车冲过了混乱的街道。
无数人往外逃离,逃离杭城。
玄武路西侧郊外的公路,大巴车平稳地行驶着,相比最初在商场外见到它破碎一个车灯的模样,巴士更加破旧了,短短小半个下午,仿佛开出了上万公里的里程。
表面多了许多血迹,漆皮脱落和刮痕,透过灰扑扑的窗户,车内人的脸也蒙上了一丝风尘的色彩。
但仍然顽强地行驶着,发动机燃烧掉最后的油料。
车内的气氛不是很好,俞白打开了电台。
信号都很差,咝咝啦啦的,像是音准肆意的琴,一些电台干脆已经关了,大部分则是政府通报紧急事态的发言,这些无用的焦虑已经听烂了。
俞白寻找能听的频率,有时扭快了,城里求救的讯息会一闪而过。
后排,二十几名离开市区的学生都聚在一起,度过初始的惊慌,只剩下茫然。不同学校,之前的摩擦,这些在生死面前无足轻重,他们至多把目光放在最前面那个,平稳开着车的男人的背影上。
不管对方是什么,只想回家。
俞白终于找到放歌的,便停下来,悠扬的旋律透过音响,穿过了灰扑扑的玻璃。
“呼喊着心灵的某个深处……”
“总是想做个激动人心的梦……”
“纵有数不尽的悲伤……”
俞白有些惊讶,大灾变了还有人放千与千寻的主题曲呢,一曲结束,重复的旋律开始播放第二次,他大概想到,这是电台的职员跑了,留下仍在兢兢业业运行的机器。
此刻大巴车正驶在城市与郊外之间的田野,修缮干净的公路两侧,是美丽的花圃和山丘,几座白色的小房子点缀在田原上,这就是春分吧。
俞白打了打方向盘,一辆着火的警车飞快地从窗外掠过,一个长着好几个脑袋的警察停在路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远去。
好几个学生都觉得和对方对视了。
不知不觉,他们似乎也麻木了些,沿路他们看到了太多事物被破坏,往日新闻将大书特书的谋杀案,变成了居民的尸体不要钱地躺在各个角落,无人问津。
在城里,他们其实能看到许多同样在往外撤离的人,还有几个警方紧急设立的关卡,但出了城,十几分钟才能看到歪扭行驶的轿车。
希望步行街商区里的人选择躲起来了,而不是更糟糕的后果。
“……生存及其死亡的不可思议……”
“花与风与城市都是一样……”
“啦啦啦……”
“噜噜噜……”
旋律回荡在安静的大巴和静谧的田野间。
帝都艺高的女部员,一直低头按着手机,直到屏幕亮起了电量不足的提醒,她抓着黄葵樱的衣服,泛着泪花,“我还是联系不上妈妈。”
手机信号在灾变开始后就变得异常不稳定,学生们早就打过了警局,打过了家里,有人运气好,和亲人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便是一阵大哭,都是十七八岁爱要面子的年纪,更多人会把头偏向车窗外面,不分男女的抹起眼睛。
“没事的,政府肯定会想办法救援的,别担心。”黄葵樱能做的只有抱着部员安慰。
这些便组成了逃离杭城的后半段路程。
中途遇到了一个加油站,俞白看了眼表盘,便停下车。
他独自进去检查了一番,工作人员自然全跑光了,油管垂落在外面,可能是路过的司机加完没放回去。
没有危险,一群人在原地简单地休整。
俞白刚捣鼓完加油机,给大巴加油,他手机一阵震动。
买了手机后也只有打过没几个人的电话,俞白拿起一看,不出意料是殷笑梨的。
他叫来姜珂,嘱咐对方看着点并演示了下,走到外头。
“喂?”
“你怎么样?”
殷笑梨声音听着有些沙哑,话语风格在混乱的背景下更加言简意赅。
“没事。”
俞白听到殷笑梨呼吸了几次,对方说道:“黑泥出手了,病毒异化大规模爆发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范围很广,传播很快。”
殷笑梨声音里藏着无法抑制的疲惫,“在一开始杭城全区就沦陷了……甚至南面的魔都,东面的衢县,湖县,相继传来了异化汇报……杭城是无可争议的源发地,现在对于这种病毒,科学控制的可能性很小。”
俞白了然,就是要武力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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