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霸道之策,的确能够从绝境中寻得一丝希望。”
赵暨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自己觉得成功率不足两成。
结果到嬴无忌这里,直接成了绝境中的一丝希望了。
嬴无忌问道:“父王!可否问一下,若您全力出手,能从宗室腾出多少能让学宫学子发挥才能的实职?”
赵暨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保守的数值:“五百!”
如果只是官职,数字肯定会更多。
但那些没有什么实权的,比如伍长什长的,根本入不了各家夫子的法眼,干脆别算进去。
从宗室那里挤出五百实缺,已经差不多接近极限了。
嬴无忌咧了咧嘴:“把宗室掏空,一年两年还好,再过几年绝对触底反弹。而且五百实缺,招纳人才肯定够了,但想要让百家夫子死心塌地进驻学宫,数量恐怕还得再提升一倍。”
一千?
赵暨面色有些不愉,孤就算把宗室全部榨干,也拿不出这一千实缺啊。
他下意识地看了赵宁一眼,心想这宁儿口口声声说嬴无忌是个人才,没想到只是空口说大话的人。
赵宁也有些不解,不知道嬴无忌怎么开的这个口。
嬴无忌仿佛没有看到两个人的表情,继续侃侃而谈:“另外还有一点,赵氏宗室的确是大黎最强大的世家,但它再强大,也不可能与所有世家大族为敌,我认为应当分化拉拢,只要把他们绑到赵氏的战船上,魏韩两家就算再看不惯变法,也得捏着鼻子忍让。”
“嗯,如何分化拉拢?”
赵暨很配合地问道,态度却有些冷澹。
嬴无忌笑道:“昔日文公分封的诸卿,后来皆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大族,不过后来彼此倾轧之下,除了宗室以外,能数得着的只剩下了魏韩李三家,其中李家地位靠的是联姻,本身土地并不是很多。
至于剩下的那些小家族,封地比得上李家的就很少,更是在宗室与魏韩的夹缝中瑟瑟发抖。
换句话说,他们的封地,他们自己住着心里也不安稳。
说要罢除世卿世禄制,他们肯定不愿,但如果能许以利益,说不定他们会自己将封地的管理权奉上。”
“哦?倒是有些意思,详细说说。”
赵暨眼睛微微一亮,当然,只是微微一亮而已。
嬴无忌笑道:“方才我也说了,如果能腾出来一千实缺,大黎学宫必能建成,届时将官位分配交给各夫子联手准备的考试。我们将学子分为普通学子和亲传学子,名义上为官机会均等,但谁都知道亲传弟子做官几率更大。
我们就给那些小族亲传弟子的名额,只要他们给朝廷奉献一个实缺,就能得到两倍甚至三倍的亲传弟子名额。届时我们再暗中散布一些魏韩杀伐论,想来应该会有不少小家族愿意这么干。
不但如此,甚至可以通过地势,让他们成为我们从魏韩两地吸纳流民的管道。”
“倒也不错!”
赵暨神色稍缓,大黎鲜有对外用兵,但其实国内的兵也不是一直闲着。
已经有不少小家族,已经消失在了三大家的倾轧之下。
只要学宫的官员选拔制度的威信建立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与其守着不知道能守到什么时候的封地,还不如换更大的前程。
如此许诺,应当有不少小家族愿意,而且异地做官,能很快将他们封地彻底收融。
分化拉拢之下,王室面临的压力,的确能降到最小。
但……
赵暨揉了揉眉头,终于忍不住了:“所以,这一千实缺,你让孤去哪拿?”
这才是根本!
如果嬴无忌再拿着这一千实缺各种建空中楼阁,他不确定自己不会打人。
嬴无忌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父王!之前你想着赵土改制,从而将魏韩两土的流民都吸引过来,土地够么?”
赵暨眉头微皱:“若铁制农具普及,定然不够!”
大黎冶铁工艺,在天下诸侯中也处于领先地位,曾经放开过一段时间铁制农具,试图提高粮食产量。
结果后来发现,拿到铁制农具的百姓,不但没有更加积极地从事公耕,反而更倾向于自行开垦荒地。
这引起了贵族的警觉,所以飞快下了铁器禁令,更是对私田极力打压。
这也就导致了,明明普及铁制农具,能让一个人耕以往数倍的田。
却依旧没有放开铁器,因为一旦放开,贵族的利益是削弱的。
包括赵氏宗室也是如此。
各国变法,究其根本,就是土地的问题。
法家之中,又有各个学派,彼此之间理念不一,但万变不离其宗,废除世卿世禄,改革土地问题,这两样是绝对不可能变的。
赵暨此番推行变法,必然会招致宗室不满,但已经做好在宗室里杀人的准备了。
只不过铁制农具普及,耕地的上限肯定会提升数倍,如果只在赵土变法,土地定然不够。
“那……”
嬴无忌终于露出笑容,手指落在桌上地图的一处。
“狄国!”
赵暨惊呼一声,双眼精芒大盛。
犬戎在西,狄国在北。
恰好,赵土就在黎国最靠北的地方,赵氏宗室发展的重点也一直都在北方,胡服骑射也是借鉴了狄国的骑兵。
两国交过不少次手,赵氏也获得过不少好处,但大多都点到为止,并没有想着移民定居。
因为狄国骑兵一直不弱,单纯引导流民占地,就是给狄国送人送粮食,想要占地必须至少建三座城守住险要区域,但建城需要两个条件:一是把狄国打服,二是建城需要花海量的钱。
对于赵氏来说,不论想达成哪个条件都不容易。
钱就不说了。
军事方面,赵氏军队如果全部出动,肯定能把狄国打服,但国内虎视眈眈的魏韩怎么办?
另外,如果把狄国打废,对乾国的压制力就会降下一个档次。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几年的大战,乾狄两国都伤了元气,短时间内很难恢复过来。
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而且玉皂生意只要一成,三座城也不是不可能。
嬴无忌笑道:“而且大黎学宫只要能成,完全可以请得大批墨家工匠,建城的强度和成本,只会比预想中更好。如此圈了一大片地,完全可以摆脱世家大族的掣肘,成立新黎郡县,吸引流民促成土地私有制,直接把乾国的变法拿过来抄。
只要特别行政区够大,腾出的官职就不会少,再加上赵土上挤出来的,完全足以吸引大黎学宫。
不出十年,王室直辖的力量就会提升数倍不止。
魏韩两地却会被特别行政区不停吸血,若其余小世家都能拉拢过来,必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新黎郡县!”
“妙哉!”
“妙哉!”
赵暨忍不住拍掌大笑,刚才对嬴无忌的一切偏见全都烟消云散。
虽然这里面也有几个大问题尚未解决,但可行性要比自己的那些强很多。
【提示】:目标情绪波动值突破90,随机获得特殊秘法《颛顼燃血术》。
好嘛!
把赵家核心的氪命神技爆出来了,日常燃血加快修炼速度,战时燃血战斗力翻倍。
乾嬴一脉跟赵家分家的时候,对这个秘法都快眼馋死了,但就是死都拿不走。
这波大赚!
赵宁也是眼睛大亮,只是偷看了赵暨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隐忧。
如果顺利进行十年当然好。
但赵暨的寿元……
这中间,必定会出现变故。
可转念一想,变故无论如何都会出现,嬴无忌说的,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赵暨心中欢畅,却还是问道:“那你认为,这个策略会遇到什么问题?”
“有两点!”
嬴无忌神色也有些凝重:“首先咱们计划的很好,但对于百家夫子来说,都是空头欠条,一千个实缺短时间内恐怕见不到,前期只能拿赵土挤出来官职吊着。
另外曾经稷下学宫盛极一时,但自从田家试图让学宫成为宗族附庸,一切学宫学子只能在齐为官,学宫就衰落了。
如今大黎虽然号称百家圣地,但其实还是靠钱砸出来的虚名,真正让百家信服的东西并不多。
所以,说服百家夫子入驻学宫,仍然是个不小的问题。”
赵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第二呢?”
如果不是稷下学宫衰落,大黎可能连“百家圣地”这个虚名都不会有。
取信百家夫子,的确是个问题。
“第二……”
嬴无忌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首先狄国现在处于最虚弱的时期,这场略地战绝不能拖,必须以闪电战抢占险要之地,在狄国恢复过来之前,建成要塞与防御工事!可想要闪电战打赢,肯定要出不少兵力!
出的兵力少,掠地战不一定成功。
出的兵力多,魏韩两家就不可能没动作。
两家能人颇多,看到我们出兵,变法的策略就不可能瞒得过,魏桓和韩赭那两个老狗,不可能感觉不到威胁,若他们急眼了,直接联手攻打赵土,那就危险了。”
赵暨眉头紧锁:“不错!你有方法么?”
嬴无忌抿了抿嘴:“倒是有,但很难实行。”
“说说!”
“让乾国在乾黎边境练兵,震慑魏武卒。”
赵暨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他倒是跟嬴无忌想到一块去了,只是脸上依旧愁容不减:“若能如此,自然最好。大黎一举打垮狄国,对乾国自然是好事,但黎国本身就是更大的威胁。”
嬴无忌愁得也是呲牙咧嘴:“老逼……我的乾王父亲狂得不行,认为只要奉行农战之策,乾国定然举世无敌。特别行政区至少需要十年发展时间,乾国若与我们共拿玉皂生意,国力提升不一定比我们慢。只要他够狂,也不是不可能帮忙。”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只能补充了一句:“我尽量说服他!”
“我与他交情甚笃,也可以试试。”
赵暨望向殿外的夜色,目光有些神往。
试。
只能称作“试”。
这种大事,就算他心里也十分没底。
他摇了摇头:“至于学宫那边,孤可以派人前去商谈!”
嬴无忌笑道:“那小婿能去旁听么?我听赵凌兄说,太子因为学宫之事,请了不少地位举足轻重的夫子,我对他们仰慕已久,想提前见一面。”
“自然可以!”
赵暨微微笑道:“到时候你与赵凌一同随我前去,不过此事内里利益颇为复杂,你对大黎内部利益不甚了解,到时一定谨言慎行。”
“当然!”
嬴无忌笑了笑。
变法他肯定不会掺和,但学宫的事情一定要插一脚。
如果能办成,它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都会是黎国官吏调度的核心,甚至可能成为百家的中心。
绝对不能轻易放掉。
而且……百家夫子都不是庸人,百家学子更是遍布天下。
不碰瓷他们碰瓷谁?
赵暨听完他的变法思路,感觉整个人都豁达了,看向嬴无忌的神色也越来越满意,可又暂时想不到能奖赏给他什么,思忖了一会儿问道:“驸马府想建在哪?要多大的?”
嬴无忌忍不住笑了笑:“离娘家近就行,我怕公主以后想家赶路太远。至于大不大,父王您看着来,只要公主住着宽敞就行!”
赵暨:“……”
他噎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敢提条件。
离娘家近,那不就是挨着王宫,这可是顶尖勋贵才能住的地方。
还只要公主住着宽敞就行?
狮子大开口啊!
赵暨摇头笑了笑:“算你小子贴心,居然处处为了公主着想。行吧!你且回家等着,三天内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父王!”
嬴无忌嘴角带笑,不得不说,老丈人真的比老逼登大方多了。
都是老字辈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赵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赵凌!带他出宫吧!”
“是!”
赵宁点了点头,便与嬴无忌一起转身告辞了。
她一直坚信嬴无忌能口出惊人,却没想到他想的方法竟如此完善。
虽说剩下的两个难题依旧很难克服,但比起之前的各种冒险,已经强太多了。
出了宫门。
上了马车。
她忍不住看向嬴无忌:“嬴兄!这方法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啊的?”
说实话,她是真的被这一大套操作惊艳到了。
纵然依旧会面对无比艰苦凶险的斗争,但已经能让人看到希望了。
嬴无忌撇了撇嘴:“想知道啊?”
赵宁点了点头:“想!”
嬴无忌一脸严肃道:“这说来话就长了,不如咱们今晚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精】+7
【气】+7
【神】+6
赵宁神情有些慌张:“秉烛夜谈可以,抵足而眠就不必了吧?我住的地方离书局很近,回去睡觉就行!”
小趴菜!
偷涩文偷得那么起劲,真刀真枪的时候怂了?
嬴无忌笑道:“你这就不豁达了,是不是跟我感情不好?”
“不是!”
赵宁连连摆手,实在找不到理由,就只能说道:“我,我不习惯跟男人睡一起。”
嬴无忌还想说什么。
赵宁却顶不住了,现在她回想起刚才进宫时嬴无忌搂着她的感觉,就感觉又惊慌又不自在,直接跳下了马车。
“嬴兄!我忽然想起了我有事儿要办!”
“切……”
嬴无忌嗤笑了一声。
却又忽然听到旁边传来赵信菊紧的声音:“驸马爷,其实我可以跟男人睡一起。”
嬴无忌:“???”
他望了望赵信随身携带的长枪,直接从车窗跳了出去。
“信哥,我忽然想起有事儿忘跟赵凌说了,你先回书局吧!”
“……”
赵信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军伍出身,习惯跟男人睡一起很奇怪么?
……
翌日清晨。
嬴无忌醒了一个大早,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去到了院子里。
昨天晚上,变法的杯装顺熘了。
大黎学宫也有机会插手了。
还白得一个靠近王宫的驸马府。
这早上一醒,浑身都是舒坦的。
只是刚到院子,就见到一个人正在坐着,脚趾头下意识就扣紧了地板。
“赵兄,这么早就来了?”
一想到自己是批站大老的事情被曝光,他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嬴兄早!”
赵宁笑了笑:“今天中午主持百家盛会的儒墨法兵四家夫子就到了,绛城城外已经建好迎礼台了,嬴兄要不要一起观礼?”
啧?
嬴无忌有些奇怪,因为他昨天晚上差点尴尬地睡不着,回想了一下赵宁看自己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变态。
今天的态度也这么自然……
莫非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涩文?
奇了怪了!
“那就一起观礼吧!”
嬴无忌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问道:“对了赵兄!其实我对聊斋的散稿不是很满意,你能不能提出一些意见啊?”
“啊?意见?”
赵宁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了,义正言辞地说道:“嬴兄一定是多虑了,你聊斋新篇的散稿文辞优美,寓意深厚,更有着深刻的哲思,乃是不逊于前几册的佳作,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这样……”
嬴无忌终于放下心来。
原来是个假粉丝!
我就说!
赵家年轻一代,怎么可能都跟自己一样变态?
真正看到涩文的,恐
只有糖糖一个人了。
嬴无忌很头疼,要不以后不纠结了,直接梭哈糖糖一个人?
毕竟这赵兄有些不解风情,每天都是一本正经的。
糖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却并没有那么排斥。
等以后成婚了,就让她体验更变态的事情,这样她就不会觉得写涩文很变态了。
“嬴兄?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嬴无忌瞅了一眼端着餐盘过来的伙计,笑着把赵宁按在石凳上:“刚好一起吃个早饭!”
“哎!”
赵宁感觉今天的嬴兄也正常多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便坐了下来。
刚准备吃饭,就听到了敲门声。
“谁啊?”
“我!你姜老哥!”
“来了!”
嬴无忌打开院门,果然看到姜太渊杵在门口。
一身无比精美的华服,跟他粗犷的气质格格不入。
姜太渊嘿嘿一笑:“嬴老弟!今天跟你老丈人都是迎礼官我,不过我比他多了一个观礼位。叫我一声老哥,观礼位让给你!”
“老哥,你是我亲哥!”
嬴无忌对观礼位没有兴趣,不过对姜太渊还是挺有好感的,便把他拉了过来:“等会一起去,吃早饭先!”
“哟!这位赵家小哥也在啊!”
姜太渊好奇地打量着赵宁:“我观你气度不凡,想必也是赵氏宗室的青年俊杰,我已经三个时辰没有讲周天子噩梦的事情了,听不听你?”
赵宁:“……”
老实说,她对姜太渊有些吃不准,便客气了客气说不听。
结果姜太渊有些过于自来熟,张嘴就准备讲。
赵宁有些无奈:“姜兄!你乃周王廷乐府令,这么编排周天子不太合适吧?”
“你这就没意思了!”
姜太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便不再扯这个话题,自顾自己地讲别的事情。
吃完早饭,三人一起坐马车去到了绛城外。
浩大的观礼台已经建成,虽然离四家夫子到来还有一段时间,但已经有不少百家学子在此等候了,城外罕见地比城内都热闹。
姜太渊大喇喇地走在前面,笑呵呵地跟这个打招呼,跟那个打招呼,俨然是个交际花。
碰见有地位的人,还会给嬴无忌介绍介绍。
也不知道他这个扬朱学派的大师兄究竟怎么修的道,居然认识这么多世家权贵。
“田文镜!”
听到姜太渊的声音,嬴无忌又抬起了头,这是要介绍新的人了么?
不过这次介绍前,居然没有加客套语,一看就知道是熟人。
姜老哥的熟人,就是我的熟人。
嬴无忌正准备热闹热闹。
就听见了姜太渊大喇喇的嗓门:“田文镜,我甘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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