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是怎么化整为零逃过官兵追捕的?
这些刁民,是怎么认得路的?
肯定有势力在帮助他们!
可为什么,我们连这势力的影子都找不到?
每个韩家人,都觉得胸口憋闷得要命。
韩家人都喘不过来气。
就更别说郑家人了。
郑廉此次来绛,总共也就带了七八个人,这其中还有一半是仆从,剩下的几个人天天失眠,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
因为……
郑家出问题了!
就在韩土各种跟赵氏军队对峙,同时四处搜寻流民的时候。
郑家出了几个刺头,各种不配合韩家的官兵,并且造成了相当恶劣的影响。
尤其是这些天,不断有流民通过郑地流入大黎新地,韩郑两家的关系愈发紧张了。
哪怕韩家的情况,比魏家差不到哪里去。
却也丝毫不影响韩家把黑锅扣到郑家的头上。
现在韩郑两家的气氛,不说刀光剑影吧,起码也算剑拔弩张。
郑廉老爷子本来是个挺精神的小老头,现在每天都会大把大把掉头发,才过去几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神情憔悴双目无神,眉头自从锁住就从来没有舒展过。
但好在,韩家还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只是让他们住在各自的院子里不要出门。
菜肴依旧丰盛。
依旧是贵宾待遇。
可再丰盛的菜肴,也很难让人高兴得起来。
郑廉看着院子角落堆积的积雪发呆,神情微微有些呆滞。
“爹!”
郑鸳取出一件大氅,披在了郑廉的身上,生怕他身体虚弱着凉。
郑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鸳儿!你后悔么?”
听到这个问题。
郑鸳沉默了好久,她嫁过来的时候,郑廉还是郑家的家主,这桩婚事是韩赭夺得家主之位的一大助力。成婚之后,韩赭对她百般呵护,她也表现得无欲无求,只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身份。
两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恩爱的夫妻。
郑鸳很享受这种生活,尽管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并非善类。
先是韩歇。
再是韩威。
一个自杀,一个被割了舌头。
有人会说,韩歇是为了家族,韩威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取其辱。
韩赭这么做,是顾全大局,并没有什么错。
郑鸳也知道从家族层面上来说,韩赭是没有错的。
但送自己儿子去死,就算是为了家族,你作为父亲也应该会有不忍之情吧?
可惜,郑鸳没有从韩赭眼神中看到半分痛楚。
这两个年轻人,并非郑鸳亲生儿子,她当然不会太过心疼,但每每想起韩赭麻木的眼神,她都会遍体生寒。
终于。
轮到自己一家了。
郑鸳丝毫不怀疑,自己那个平时看起来颇为随和的丈夫,会为了保住家主之位,而放弃自己一家。
韩倦是他唯一的嫡子。
但换一个正室,他能有更多的嫡子。
郑鸳惨笑一声:“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从嫁过来的那天,我就做好所有准备了。”
郑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从郑家放弃国号,主动并入韩家的时候,他也做好所有准备了。
这世上,哪有与虎谋皮的道理。
难道羔羊主动献出自己的一半的肉,就能跟狼当兄弟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
他当然能想通。
但当时的郑国,早已没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斗志,还妄图投降之后,能保住自己的贵族待遇。
的确。
他们多享受了好几十年。
不过也就这几十年了。
只希望冲突爆发以后,郑家的年轻人能认清现状,狠下心来把所有的权力都交出去,免得一点血脉都传承不下去。
郑廉转身朝屋内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孙正挨着火炉打坐。
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也坐得歪歪斜斜的,仍然没有从牧野碑的反噬中恢复过来。
正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郑廉声音有些嘶哑:“进!”
“吱呀!”
门开了。
韩赭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的笑容:“岳父大人,夫人!我找倦儿有些事情。”
韩倦听到声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他晃晃悠悠地走出门外:“父亲居士,走吧!”
接着。
便在郑廉和郑鸳担忧的目光中,跟韩赭走出了院落。
关上院门。
一路无话。
最终来到了韩赭的闭关之所。
贴上隔音符,韩赭从怀中取出了一团真气。
很快。
真气就化成了南宫燕的模样。
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韩倦:“小道长,怎么样,想明白了么?”
眉眼之间带着轻慢,似乎已经笃定自己拿捏住了韩倦。
韩赭眼睛微眯。
虽然那天晚上他没有参与谈话。
但也隐隐猜到了南宫燕的意图。
想要逼迫嬴赵打开冢盘,很可能需要韩倦帮忙。
而交换条件。
应当就是郑家的未来。
如今南宫燕背后的势力,是促成姬姓联盟的主导。
若韩倦在姬姓联盟的成立上立大功,情况未必不能扭转。
面对这个条件。
自己这个儿子,就算再无欲无求,恐怕也……
韩倦澹笑道:“想明白了,这件事我不参与!”
“什么!”
“什么!”
两个人都是一惊。
南宫燕不明白,这个人不怕死么?
韩赭神情有些阴沉:“倦儿,你知道这件事对你意味着什么么?”
韩倦想了想:“意味着我能不能晚死几年?”
“你……”
韩赭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的选择关乎的已经不止自己的死活,还有为父和整个郑家!”
韩倦反问:“若是我戴罪立功了,韩郑两家便能休戚与共,同年同月同日灭么?”
韩赭:“……”
这个问题,还真给他问沉默了。
郑家的存在,极大影响了韩土了行政效率。
这次徙民事件就可见一斑,如今的韩家,已经形成了共识。
韩家要想立国崛起,郑家必须要解决。
即便韩倦戴罪立功,也只不过是拖延几年而已。
自己这个儿子,对当世局势一直提不起兴趣。
却不是毫无了解。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只为了你自己。”
韩倦懒洋洋地笑了笑:“父亲居士,我还是觉得,认清真相之后的苟延残喘,还不如尽早了结。师父说让我认清红尘俗世,我想我已经认清了,这点我应该感谢你。”
这句话,讽刺意味很浓。
但在韩倦目光中,韩赭却丝毫找不到嘲讽的情绪。
他……好像真在感谢自己。
南宫燕眼神有些嘲弄:“韩道长,你确定么?我的确很希望你出手相助,但并不意味着离了你不行。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枉送自己的性命?”
韩倦笑容有些玩味:“南宫姑娘,你知道什么是望气术么?”
南宫燕:“……”
望气术,阴阳学派的看家本领。
这韩倦连天下大势都能看得穿,怎么可能会相信自己的结果?
南宫燕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怒意。
她看向韩赭:“韩世伯!这件事情看来是没得谈了?”
“对。”
韩赭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劝说韩倦的意思,因为从头到尾,他从来没感觉,自己能拿捏住这个儿子。
他看向韩倦,声音平澹:“倦儿,你先回去歇息吧!”
“哎!”
韩倦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便慢悠悠地准备出门。
神情自在。
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被他放在心上。
就在他马上踏出屋门的时候。
南宫燕声音响起:“韩世伯,看来你们韩家,又能保住一批天才了。”
听到这句话。
韩赭童孔一凝,他知道南宫燕这是在建议自己用韩倦祭碑。
他下意识望向韩倦,发现自己儿子只是脚步顿了一下,短暂停了一息的时间,摇头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韩赭暗叹一口气,旋即看向南宫燕:“这次,你有几成把握?”
南宫燕自信一笑:“九成!”
……
又是一日。
太阳缓缓西垂。
重黎殿中。
赵暨放下公文,抬头望了一眼太阳。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依照李采潭和韩倦给出的消息,南宫燕的人采取行动,应该就在今天了。
“牧野碑……”
赵暨自嘲一笑,心绪有些复杂。
其实冢盘结束之后,他就跟嬴无忌谈论过这个东西。
他问嬴无忌如何看待的时候,嬴无忌说不破不立,可以考虑壮士断腕。
但他作为黎王,怎么可能会舍得断腕?
那些从百姓中选拔出来的官员,在前期的确会感激王室,可一旦让他们站稳脚跟,对于王室来说,真的比宗室更值得相信么?
赵暨当时就这么驳斥嬴无忌。
这小子只是笑了笑,说他身上没有家国重担,所以扯起来毫无压力,让自己就当他是说梦话,不用太过较真就行。
还真够混的。
眼见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赵暨终于挪动了脚步,走进重黎殿的地宫。
踏入地宫的时候,他朝一间石室望了一眼,那里是嬴无忌修炼的地方。
他心中有些感慨,自从他把嬴无忌从温柔乡里面揪出来修炼,这小子对因天就地的感悟就突飞勐进,每天都在地宫之中参悟。
若能时时保持这个劲头,说不定真能在三十岁之前突破悟神境。
捡了个宝贝啊!
赵暨没有打扰他,而是转身进入了另外一间石室。
石门刚打开,便有三五十人齐齐拜下。
“参见陛下!”
“免礼!”
赵暨目光凝重地扫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都是意志极为坚定的高手,他们每人面前都摆着一面铜镜,这些铜镜都是出自大师之手,看起来无比清澈明净,每一面都造价不菲。
他们,便是赵暨准备派入暝都的人。
也是随时赴死的人。
暝都的环境,对于正常人来说,实在太过恶劣。
也正在这时。
石室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另一个人,正是负责看管李采潭的赵傀。
赵傀声音低沉而沙哑:“陛下!李采潭已经去暝都了,南宫燕给她了一个地址,南宫燕的人会在安邑城北的赌场中等着她。一刻钟之后,李氏别院就会做出反应,不会引起怀疑。”
“嗯!”
赵暨点了点头,李采潭服了尸心丹,在药效持续期间就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他需要给李采潭做出所有掩护。
等李采潭出暝都的时候,南宫燕背后的势力必然会营救,李氏别院的护卫,会以一种十分惨烈的方式,把李采潭送到姬姓联盟中当卧底。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赵暨点了点头:“出发吧!进入暝都之后秘密赶往安邑,到了之后弄出一点动静,引发为我教察觉,让为我教去对付南宫燕那一批。若为我教阻拦不住,你们便亲自出手。”
“是!”
赵傀点了点头,随后便与一众死士一起,站在铜镜前念动咒语。
十息过后。
石室中除了赵暨,只剩下了几十面铜镜。
“呼……”
赵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暝都是为我教的主场,这些死士本来就是处处受到掣肘,还要面对计划精密的南宫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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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能够借力打力,但这次行动依旧不容乐观。
若是真的拦不住,就只能打开冢盘了。
他摇了摇头,便准备离开地宫。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
其扭曲的波动。
“等等!”
“这是……”
赵暨童孔一缩,忽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他飞快推开嬴无忌石室的大门,发现这小子瘫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至极,身体也在不停抽搐。
浑身真气无比紊乱,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俨然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坏了!
这小子练嬴十三的邪招留下了隐疾,居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赵暨将他抱起,飞快从地宫离开。
“御医!”
“传御医!”
……
一个时辰以后。
七位御医齐齐收回自己的真气,一个个都是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明显被嬴无忌折腾得不轻。
赵暨声音有些急切:“如何了?”
为首的一位御医神色凝重:“驸马爷的真气已经稳住了,若他只有真气的问题,十天之内便能恢复。”
十天就能恢复。
赵暨微微松了口气,幸亏自己发现得早,不然若是嬴无忌因为走火入魔废掉,王室的损失就大了。
等等,御医的话有些不对!
他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他还有别的伤势?”
几位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最终,首席御医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陛下!驸马爷的情况,我们简直闻所未闻啊!他的神魂无比虚弱,比起寻常鸟兽都有些不如。
与神魂的创伤相比,真气失控简直不值一提!
驸马爷他……恐怕活不过三日了!”
嬴无忌:“……”
他虽然在待机,但朦朦胧胧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什么玩意儿?
我怎么就活不过三日了?
我只不过待机一小会儿,怎么就神魂重创了?
但仔细想想,被身外化身分出去那么多精力,表象的确容易造成误会啊!
这特么……
走火入魔的戏码。
好像演得有些过了啊!
现在他的身外化身正在高强度赶路,分过来一些意识会造成不小的消耗。
而且赵暨也掌握了身外化身,被他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先观望观望?
“什么!”
赵暨脸色剧变:“可有办法医治?”
首席御医紧张道:“恕老臣无能为力……”
“混账!只是修炼出了岔子,怎么可能这么严重?休要为自己医术不行找借口!”
赵暨怒不可遏:“孤命令你们,把他救回来。若他断气,你们也跟着陪葬!”
一众御医顿时慌了,扑通一声,齐齐跪在了地上:“臣等尽力!”
赵暨却根本不理会他们的求饶,只是甩给他们一枚青铜令牌:“国库里面的灵药,你们随便用,孤只要嬴无忌活着!”
“是!”
“是!”
一众御医怕得要命,却只能捡起令牌落荒而逃。
赵暨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嬴无忌的身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这小子真气紊乱已经很久了,造成走火入魔不是不可能,但这种走火入魔,只会影响真气,神魂根本不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他最近一直在参悟因天就地,而且进境十分恐怖。
难道……
是因为我太急功近利,虽然让他进境迅速,却对他的神魂造成创伤?
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
可孤培养这么久的小子,就这么没了?到时罗偃不在,谁来辅左宁儿?
这小子为王室付出这么多,成果可一点都没有享受呢!
纵使君王再无情。
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会生出悔恨的情绪。
赵暨拍了拍嬴无忌的手背:“全都是孤的错啊!”
嬴无忌:“……”
本来演戏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结果听赵暨这么自责。
他感觉自己好卑鄙。
情绪波动之下,眼皮下意识动了动。
赵暨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顿时喜出望外:“这是……”
一旁的王后喜道:“这孩子能听得到你说话!”
“那是自然!”
赵暨又喜又忧:“可听到孤说话又如何?他的神魂实在太虚弱了,已是归天之相……”
王后摇头:“未必!陛下,人定胜天!若他神魂真已经弱到无力回天的地步,又为何能听到你说话?”
“这……”
赵暨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王后赶紧说道:“陛下!这孩子自幼无人关心,现在却有你如生父一般待他,身为一国之君,从未对人假以辞色,今日却因他自责,他的神魂想必也是因此响应。
他神魂犹如风中烛火,想要活下来,只能靠他自己。
若他真的求生意志坚定,撑到身体恢复,未必不能醒过来!”
赵暨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希望:“此话有理,但应当如何……”
王后思忖片刻:“以前他孤苦无依,现在却有了君父,更是有了几个红颜知己。宁儿虽然不在,却还有采湄和罗相的私生女,若他能听到这两个孩子的声音,如何能舍得死啊!”
“有理!有理啊!”
赵暨目光大亮:“只有他们还不够,孤这就把与他熟识之人全都召来。璇姬,你去把采湄带来,莫要惊动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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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无忌:“……”
我刚才都快感动得哭了。
你们忽然搞这些是什么意思?
神魂忽然大幅恢复太反常。
但略微顶上来一些,还是没问题的。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虚弱道:“父王,不用,我没事……”
“无忌,莫要激动,赶紧歇着!”
王后又是担忧又是关切:“陛下你看!只是听到名字,他就有反应了。”
赵暨:“哪还愣着作甚?快把人叫过来啊!”
嬴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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