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查写完报告。放在“待办事项”的抽屉里。他又干了两件绝无必要现在干的事——他把所有书的书脊用新鲜的皮换了一遍,又从后窗出去,把所有的树重新排列了一下——它们原本是树冠朝上,但他觉得新生应该有新气象。
弄完这些后,他才悠闲地出门。
在他的居所前方,有大约直径九十啾里较为平缓的地面。在唯星奇面刚刚被他们像一块桌布那样摊开时,这里是一片模糊的,没有重点的灰色,那时甚至很难光凭眼睛就判断坡度,如果只靠走的话,极其容易摔倒。
等他们建设完成,文字塔拔地而起,分化出十五间办公室,一间整个位面最宏伟的图书馆,两层陈列场,将近两百个不同作用的储藏室和三百个阳台之后,这一片变成了一片晶化区域,昼夜不停的闪烁着十一种彩色光芒,那些光芒在铺满所有大路小路晶化粉尘的折射下,让这里好像漂浮在水面,随着波浪摆动的泡沫图景一样。
在别西卜和所有的地狱高层来过之后,这片地区就又不一样了。晶化粉尘被烧灼连成一片,把所有的路都弄的光溜溜的,光鲜亮丽又脆弱的多彩树本植物被拦腰折断,树桩冒出的液体汇聚在凹处,形成了一座彻夜不熄的火湖。当然,这次变化也是最亲切,同时也最被他忽视的一次。
那之后,他对这里的印象就稍微有点不够集中了。大偏移让气温升高了三分之一,从深层改变了地质形貌。新的塔楼被建造出来,区域被划分。肯定有这么些事。然后就是那七千年。火湖剩干巴巴的一个向下的半球,边缘被油体异怪标记了领地。光溜溜的道路被埋在厚厚的灰烬下——来自于魔火在千年间连续不断的输送。文字塔的上方和下方都有了极大的变化——金元素议员埃罗巴巴领衔带来的黄金闪闪地下传送室,和像一个失去比例的帽子一样,扣在塔楼上的算堡。
不过这些变故都没有眼前的变故那么直观。刚踏出门的时候,以查甚至反应了一瞬——火湖的痕迹,油体异怪的巢穴,四处飘扬的灰烬都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只剩一片白地。一览无余,空荡荡的,天空在它上方显得复杂而充满野心。他走上去,没有听见任何回声。
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会动的或不会动的物体。按理说,这儿应该相当热闹的——无数的死灵复生,充斥了唯星奇面的几乎每个角落(他不想说自己下楼的时候在地毯下方踩到了谁)。但还有路。只有一条,孤零零地向前延伸。
路边坐着一名天使,他深深垂着首,把眼睛埋在双臂间。以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天使动了动,抬起头。
“啊。是你。”希舒说。“你……”他好像在找寻合适的表达方式,但最终失败了——正确的选项并不在他已知范围内。“你……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以查说了谎。他心情很好,并不想用真诚惩罚眼前的对象。诚然,他值得惩罚,仅仅单纯因为身份而非行径都值得——但那又怎么样,他不是他的长官天使。就算他该下地狱,也不是他的职责——这其中有微妙的分工差别。“你呢?应该很糟糕吧?”
“应该是吧。”希舒说。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确定。“应该是。”
天使又停住了,不动也不说话。
以查无聊地左右看看。
“其他家伙呢?”他问。“他们该和你在一起的。总得有谁跟你在一起。”
“谁?”
“总有一方。”以查用柯启尔的话说。“关键是哪一方。你的长官或者你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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