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左边一个神态从容,嘴角挂着笑意,看似云淡风轻,可嘴角微微上翘,给人以刻薄的感觉。
这位是国子监教授黄景瑜,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四十岁左右,须发飘飘,风度翩翩,哪怕是在震惊之中,依旧不忘捋捋胡须。
这位是国子监教授钟会,他和黄景瑜趁着授课之余在值房里辩论,就一个被辩论的烂大街的题目差点动了手。
一个说武力是帝国根基,一个说道德是大唐的元气,可室外的少年却来了个粮食……也就是衣食。
钟会只觉得脑海里如醍醐灌顶般的清醒,往日对于这个问题的疑惑豁然解开,他目露异彩,招手道:“少年是哪家的?师从于谁?”
黄景瑜微微一笑,对这个少年也是心生好感,但他却见不得钟会装模作样,就讥讽道:“怎地?你要收他为弟子?看看他的衣着,看看那脸上被晒的微黑的肌肤,这分明就是陈义的苦学一派,你若是敢去抢夺弟子,小心被那些疯子打个半死。”
苦笑一派?
杨玄不禁心动了,这时那个青衣男子醒来,满脸懵逼的起身行礼,“见过二位教授。”
他拿出书信,“是王氏的书信,推荐这个少年入学。”
国子监从被玄学接手之后,就对权贵子弟不大感兴趣。但清高不能当饭吃,在被社会几番毒打之后,玄学大佬们改弦易辙,也开始收权贵子弟,果然国子监的境遇就大为改善。但即便如此,国子监的普通师生们依旧对权贵子弟报以冷眼。
所以青衣男子心中一哂,觉得王氏的举荐便是毒药,杨玄多半会陷入无人接手的境地,最后只能由司业出面,强行安排他去插班。
他看到黄景瑜和钟会的眼中同时迸发出了异彩,接着身形闪动,快的只有残影留在视线内,接着钟会就一把拉住了杨玄,二人一前一后飞掠出去。
“黄景瑜,你却晚了一步,这少年便是老夫的弟子了,哈哈哈哈!”钟会带着杨玄飞下二楼,黄景瑜在楼上跺脚,随即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摆动麈尾,平静的道:“你高兴的太早,王氏的人自有他们安排,哪里会听从国子监的教诲?”
青衣男子呆立原地,心想我不过是晕了一瞬,怎地那个少年就变成了抢手货?老天,我这还是在梦中吗?
杨玄被钟会拉到了不远处的树下,钟会一手拿着麈尾,单手负在身后,微笑道:“你与王氏是何关系?”
一家五姓有自己的修炼功法,有自己的一整套体系。所以他们的子弟罕有进国子监的。杨玄看着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这才让钟会觉得有戏,出手抢夺。
杨玄老老实实地道:“我是元州的农户,和王氏车队一路来长安……”
“不必说了。”原来不是饱学之辈,不过那句话的灵性却让钟会依旧不悔出手抢夺。他潇洒摆手,“只需你不是王氏的直系子弟就好,其它的老夫并不在意。”
元州的农户……王氏的二郎君王豆香此行就经过元州,这些念头在钟会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心中大定,想到杨玄先前的话,不禁微微颔首,抚须笑道:“读过书?”
没……杨玄本想说没读过,但杨略从小就教他读书识字,卷轴里的少女更是隔一阵子就教导他小半个时辰,所以这个没字说不出口。但他的背景很好查,若是说读过书,被人查到自己就是个猎人该如何?
杨玄脊背发热,觉得说谎有些难受,“原先我在学堂边上偷听过许久,后来用猎物和人交换,偷偷学了些……”
原来这样?偷听,这是家贫的缘故。偷学,这个就很难理解了。钟会洒脱转身,“为何不能正大光明的学?”
杨玄抬眸,想到自己五岁时鼓起勇气去寻杨定夫妇,说自己想读书时的场景。
杨定:读什么书?看看你可是那等能读书的模样?一看便是愚钝不堪。
王氏:你看看那些读书人,谁不是家财万贯?有本事你便去挣了万贯回来,我便让你去读书。
杨略闻讯怒不可遏,但最后却也只能一叹了之,只能自己亲自教导杨玄。他不能和杨定夫妇翻脸,否则杨玄何处栖身?
后来杨玄去偷听被发现了,杨定正大光明的打了他一顿,说什么再敢偷窃便打死。
那时杨略已经消失了数月,杨玄就是个孤魂野鬼。若非他拖着横刀和弓箭进山狩猎,估摸着活不过几年。
过往在心中飘过,杨玄笑道:“耶娘不许。”
钟会轻叹,“愚夫愚妇。”
随即他便带着杨玄去报名。
填写籍贯、姓名等基础资料,等得知他刚到长安后,钟会给了他三日假期,让他好生熟悉长安城。
杨玄一脸纠结的走了,钟会笑道:“这个少年一看便是那等好学的。”
杨玄出了国子监,有些欢喜,但又有些纠结,心想若是今日能上学,那么饭钱便省下了,多好?
三日假期便是三日的花销啊!
杨玄揉揉肚子,决定晚饭少吃一点。他刚想去市场,就见一个青衣男子走出国子监大门。这两日春雨绵绵,地上有些湿滑之处,青衣男子急匆匆的往边上跑,一脚踩在了青苔上。
杨玄见他身体失去平衡,双手在空中乱舞,脸上惶然……但迅速变为平静,并有些洒脱之意。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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