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收了屏幕,从容不迫。
外面怡娘和曹颖距离五步开外等候,并不敢靠近他的房间。
杨玄颔首,“进来说话。”
二人进来。
“关门。”杨玄指指房门。
怡娘关上门,二人行礼。
“见过郎君。”
杨玄跪坐在席子上,腰背挺拔。
怡娘和曹颖心中一惊。
“你们说我是大儒的儿子,好吧,大儒的儿子……可怡娘来自于宫中,你更是一个自视甚高的文士,那么,你们二人为何效忠于一个大儒的儿子?”
曹颖抬头,微笑道:“蛇无头不行,我等需要一个首领。”
“我只是一个大儒的儿子,大儒啊!满大街都是,他的儿子更是不值钱……”杨略目光平静,“杨略甚至为了我历经千辛万苦,数度险些丧命,在元州守护了我十载。为何?”
曹颖眼皮子一跳,“郎君,那是情义,男儿一诺千金,杨略既然答应了阿郎,自然……”
杨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为何镜台要穷搜天下追杀他十五年?别告诉我他能倾覆大唐江山。他,不能!”
曹颖不禁心中一震,抬头看了杨玄一眼。
怡娘垂首低声道:“老娘就说嘛,让你们别把郎君当做是乡下小子。他能十岁进山为自己挣命,岂是好骗的?”
“我查过许多。”杨玄莞尔,觉得自己就像是蹲守在巢穴里的猛虎,而这两个棒槌却以为他是一只天真可爱的小白兔,“孝敬皇帝有三子,长子在李元登基后没多久就突然病逝,原因存疑。次子贞王和三子庸王如今就在长安城中。”
“记得当时杨略被围杀,其中一人问他,那人可在南周。那人能让镜台,也就是说能让李泌这般忌惮,他能是谁?”
“当年孝敬皇帝被废,后来被鸩杀,谁得利?李元父子。至今依旧有人对当年之事存疑。孝敬皇帝去了多年,可李元父子前后登基,依旧迫不及待的清洗他的人……”
杨玄眯眼看着他们,轻声道:“你们以为我猜不出自己是谁的儿子吗?”
这话恍如一记炸雷在曹颖二人的耳畔炸响,曹颖和怡娘情不自禁的跪下,再抬头时,二人已是泪流满面。
“郎君!”
怡娘浑身颤抖,“郎君啊!”
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近乎于无声的哽咽,“陛下……”
曹颖双手捂面,泪水从指缝中滴落,声音也经过泪水的过滤,变得低沉,“陛下啊!”
杨玄微微抬头,看着屋顶。
果然是如此吗?
可我真的不想造反啊!
二人哽咽了一阵,曹颖说了许多……
“……那一年宫中帝后齐齐倒下,说是中了毒,下毒的竟然是太子殿下的人,帝后挣扎间,有人蛊惑,陛下便令人赐了毒酒……”
说实话,杨玄对于那位死后被追封孝敬皇帝的父亲并无多少感情,在他的心中,杨略更像是一个父辈。
怡娘来了个倒叙:“当初太子殿下被废后,看似从容,可一次侍妾有孕,殿下便令奴把郎君悄然带出宫去,送到了杨略家……”
左相不是我的外祖?剩下的杨玄自己就能脑补了,他问道:“那我的母亲何在?”
后宫的事儿看来怡娘了解的更多,她有些为难,“郎君……”
“哎!”杨玄苦笑,“说吧。”
怡娘低着头,“当时殿下被幽禁,为了送出郎君,损失了殿下的心腹侍卫六人。郎君的阿娘……宫中毒酒到了,殿下便令她喝了一杯。”
“这是父亲的慈悲,还是男人的残忍?”杨玄分不清,“那个……要不你们去寻贞王和庸王试试?”
曹颖苦笑,“贞王和庸王在明面,不敢动,再说他们的资质……也就那样,恕老夫直言,做富家翁尚可,一旦生出野心,他们死得更快,还会拖着一群人死无葬身之地。杨略上次出动隼鸟送信给怡娘,提及郎君十岁进山狩猎,更提及了郎君知晓身世后还给杨定夫妇留下大半私房钱之事……”
怡娘抬头,“郎君十岁进山狩猎,是勇毅;留下大半私房钱给杨定夫妇,这是仁慈,和当年的孝敬皇帝一般,是真龙血脉。”
曹颖举起右手,怡娘举起右手。
“青天在上,我二人对郎君忠心耿耿,若是背叛,死无葬身之地,子孙世代为奴!”
杨玄看着屋顶,“可我不想造反。”
曹颖说道:“郎君若是不造反,迟早有一日身份会被发现,到时天下之大再无郎君容身之地。再有,郎君不造反,我等有何颜面去见孝敬皇帝……”
怡娘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剪刀,倒转过来对着高耸的胸脯,低声,但近乎于泣血般的低鸣,“那奴便先走一步,去见孝敬皇帝!”
剪刀猛的朝着胸脯插了下去。
这是假的吧?还想忽悠我!
看了十几部电影电视的杨玄楞了一下,直至剪刀到了胸脯,这才挥手。
呯!
水杯撞到了怡娘的手背,剪刀落下,可还是进去了些,鲜血顺着流淌了下来。
怡娘猛的一头撞向案几的角。
那张脸上,骇然全是刚烈。
杨玄捂额,“罢了!”
曹颖拉了怡娘一把。
“我睡一觉,你们别吵。”
杨玄倒头就睡。
醒来已是寅时,开门出去,曹颖和怡娘站在门外,浑身上下都被露水打湿了。
二人抬头。
杨玄打个哈欠,“那就造个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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