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荫荫来都来了,不仅来了还迟到了,而且还很了解远职的教室构造,偷偷打开后门溜进去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座位上,不时偷瞄一眼讲台上正在讲课的林墨念,这样博学多才,讲起课来生动有趣的念哥哥,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就连陆荫荫这个一听专业课老师讲课就想睡觉,不是那么爱学习的阿呆,此时也听入了神,不论长相气质还是谈吐,还是专业理论知识,林墨念都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
本来还在偷瞄的陆荫荫,不觉就开始光明正大的双手托腮,像个小迷妹似的盯着她的念哥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完全看的入了心入了眼入了迷,好像已经忘了大早晨起来的,也不知道是谁,一睁眼就开始跟人家火拼,对她这么好这么掏心掏肺的林墨念,她还动不动就冲他发脾气,动不动就找个事吵个架,不是嫌着就是嫌那,她是有毛病呢,还是有毛病呢?
林墨念要是真不理她了,估计她又得炸锅了,又要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对林墨念进行道德绑架,群起而攻之,总之不管林墨念怎么着,陆荫荫都有办法治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把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要是林墨念敢多看别人一眼,她真能打翻醋坛子,闹个天下大乱,跟他同归于尽。
而看林墨念看的全神贯注的陆荫荫,压根就不知道林墨念起初见她没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在她猫着腰从后门进来后,他立马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顿时就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整个人又都活过来了,神色间都眉飞色舞,眼波流转,笑容温暖,好像讲台下面只有陆荫荫一个人,他是专门讲给她听的。
依如多年前,陆荫荫扎着两个羊角辫,总是一脸天真的问他这个题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这个图要这么画,为什么她总是看完三视图也想不出来这个物体的立体图,为什么她空间想象能力这么差,为什么她铅笔总是削的没有他好看,为什么他好像啥都会,她却总是一知半解。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世间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你们之后的相处模式,两个人从初遇,林墨念就被陆荫荫吃的死死的,一上来陆荫荫就逼着他摁手印,签卖身契,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陆荫荫给拿下了,然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再想有翻身的想法,简直就是白日做梦,连有这个想法都是痴人说梦,简直胆子太大了。
林墨念从来不做无用的努力,所以连挣扎都不去挣扎,自己媳妇他就乐意惯着,谅她也翻不下天来,两个人在一起,如果没有一个人总是适时包容理解迁就,其实真的很难继续相处下去,既然决定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哪还吵个什么劲,吵赢了又如何,不过是给另一半凭空添堵,最后只会凉了人心失了感情,让两个人渐行渐远,最后彻底分开。
媳妇就是用来宠的,让一让又何妨?让着她不会让你失了体面,反倒是无休止的争吵,会让你在她面前彻底失了风度,你所有的退让,都是为曾经许下的承诺做的最好解答,虽然陆荫荫上来一阵真能把林墨念气个半死,气的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可念哥哥超乎常人的容忍度,好像天生两人就是如此契合,一个能作一个能宠,我就喜欢你这么可劲做的作死的样子,你可以继续这么得瑟一辈子。
终于一节课结束,讲完课后,林墨念朝着台下昔日的老师们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其中一个老师带头站起身来鼓掌道“我们主任果然是伯乐,你面试都没来,他居然唯独选中了你,林老师欢迎加入远职,加入我们的教师团队。”
紧接着另一个年龄稍大的女老师就接话道“小王你去年刚来,可能不知道你面前这位林老师,当年可是我们远职机电工程系的优秀毕业生,在远职三年,年年总分全年级第一,本科毕业后又考了研究生,自考了教师资格证,他对远职的感情你们可能不懂。”
年级主任又说道“周老师,你就别在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在坐的各位也就小王刚来,不知道林墨念当年可是你的得意门生,专业课代表,小王看到没,林老师这么优秀,都是因为我们周老师当年的谆谆教导,哈哈哈哈。”
主任一笑,气氛立马就放松了下来,林墨念说“主任说的对,都要感谢月月老师的教诲,我才能今天这么自信的站在我们远职的讲台上,月月老师,谢谢您。”
周月摆摆手说“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上了,讲的很不错,那九月一号开学你可就正式入职了,以后你带机电一班,我带机电二班,就是我怕机电系女生本来就少,要是一看见你这张脸,小女生们会纷纷都犯了花痴,这帮男孩子连早恋的机会都没了。”
林墨念说“老师您又在这开我玩笑呢,这话要是让我媳妇听到,我直接不用入职,以后远职的门都不让我进了。”
见师生两人续起旧来,其他老师都纷纷散去,最后教室里只剩下坐在最后一排瞅准时机准备开溜的陆荫荫和前排的林墨念,周月老师,见林墨念主动提起他媳妇,周月满是探究的问“怎么你这学业和婚姻还两不耽误,这么早就结婚了吗?”
林墨念见陆荫荫猫着腰准备离开,便说“老师,我忘了给你介绍一下,我媳妇今天也来了,您也认识,不信您回头看。”
于是周月和林墨念同时朝教室后排望去,只见陆荫荫猫着腰,用包挡在脸上,正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准备去开后门,周月一看陆荫荫这德行,挡着脸就以为她认不出来了吗?这身形这身高这偷摸的从后门开溜的模样,一看就是惯犯,一点都没变,再看看林墨念满脸宠溺的模样,瞬间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接着就一嗓子喊道“陆小胖,你给我站好。”
每一个称呼都像一段时光密码,只要时间,地点和人物相对应,立马就会破译出那些深埋在时光深处的流年记忆,陆荫荫都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再听到过“陆小胖”这个昵称,就好像周月已经很久没再听过有人刻意咬着舌喊她“月月老师”,自从05级那帮爱给人起外号的熊孩子毕业后,之后周月带的这些学生再也没有人能听懂每次她画圆的时候,还是会说“画yueyue了”所包含的深意。
而被这一嗓子成功给镇住的陆荫荫,哆哆嗦嗦的就把包掉在了地上,立马稍息立正站好,低着头喊道“月月老师好”,周月走到她旁边,围着她转了一圈说道“给我把头抬起来,我说你这身高,从十年前你刚来班里就这么高,这都十年了,咋一点都没见长,怪不得没脸见我呢,哦,对了,你突然跑来学校干什么呀?就你刚才从后门开溜的样子,不在远职待个一年两年还真练不出来。”
这话立马就把陆荫荫给问结巴了,然后吞吞吐吐的回道“月月老师,我都毕业多少年了,干嘛这么凶嘛,我来学校还不是因为林同学极力邀请我来的,然后我就顺利从后门摸到了咱们机电一班来,嘿嘿嘿嘿。”
周月摸摸下巴,笑的意味深长的说“瞅你那傻不拉几的样子,怎么还跟十七岁时的小屁孩似的,那你跟林同学什么关系啊,怎么也没见他邀请别的同学来陪他试课?”
陆荫荫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月月老师,您想太多了,我跟林同学当然是同学关系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们很纯洁很清白的,简直比清水还要清,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外号叫陆小胖的?这都多少年没人这么喊过我了,简直就是回忆杀。”
周月说“我想不知道都难啊,每次一下课,方圆十里之内都能听到机电系这帮男孩子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喊陆小胖,起初我还纳闷这陆小胖到底是何方神圣,后来一寻思全机电系就你姓陆,你这形象跟你这外号也很般配,哈哈哈哈,哎,对了,林墨念你媳妇在哪呢?你不是说她也来了嘛。”
刚才陆荫荫一副极力跟他撇清关系划清界限的模样,让林墨念心里酸酸的,一时就不知该怎么回答,陆荫荫知道自己玩的有点过了,便不打自招的说“月月老师,那个我忘了跟您说,我跟林同学除了是同学关系,他还是我未婚夫,我们下个月就要去领证了,到时候欢迎您来喝我们的喜酒。”
然后又是一阵尬笑,笑的林墨念尴尬症都快犯了,周月说“你俩藏的挺深的啊,这上学的时候我那么一阵严抓狠打,居然也没给你们把早恋的苗头给掐断,不过当年我真没看出来啊,陆同学快说说你是怎么把林墨念这么优秀的男孩子给收入囊中的,这要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啊。”
陆荫荫一脸懵的摇摇头,然后又傻气又可爱的说“这都什么啊,月月老师我发现您变了,您咋变的这么八卦了,您当年可是严令禁止男生和女生要保持距离,最好没事连话都少说,您都不知道林同学的套路有多深,他当年给我起了个响彻机电系的陆小胖的外号,全机电系的男生都没有敢追我的,为了不把自己砸手里,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把他给收了。”
陆荫荫一语带过的把她和林墨念的恋爱经历,说的模棱两可,但又给足了林墨念面子,师生三人又叙了一会旧,周月说她还有事,改天再联系,就提前离开了,最后只剩下林墨念和陆荫荫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与刚才热络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就连空气一下都变的很安静。
见林墨念那么一阵盯着她看,直接看的她心里发麻,陆荫荫迅速别过头,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外走,任凭林墨念在后面喊她“媳妇,等等我”,陆荫荫都无动于衷,直到林墨念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座位上坐下。
他神情落寞的问“你是否还记得那些年我给你讲过的习题?”
没成想她干脆利落的答“我已经不考试了,记那么多题干什么,没事少套近乎。”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感伤的说“果然你都忘了。”
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身后清甜的嗓音略显迟疑,又轻轻启口道“我只记得你。”
只凭这一句,时光一下就好像倒退回了十年之前,回到了两人初识时,十七岁的邻家小妹陆荫荫,冲动任性,倔强固执,呆萌可爱,活泼开朗,十八岁的翩翩美少年林墨念,冷静克制,理性隐忍,剑眉星目,淡漠凉薄。
个性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本不会有任何交际,只因为那一日课间操,林墨念在人群中多看了陆荫荫一眼,她明媚的笑脸宛若人间四月天,后面的同学追逐打闹的扑向他,他都恍然未觉,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陆荫荫身上,从此潘多拉的盒子被开启。
一趟远职之行,让两个人之前争吵的事情一下就烟消云散,林墨念都给她递了梯子了,她要不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这是准备要把念哥哥的心给彻底伤透,他都已经把自己的伤心表现的这么明显了,陆荫荫又不瞎,真是闲的没事干了,才会跟自己最爱的人这么呕气,气跑了林墨念,那她真的就只能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时光其实还是教会了陆荫荫一些事情,让她学会了妥协,学会了退让,倔强少了一点,身上的棱角被磨平了一些,依如从校园走向社会的我们,多年后忽然发现自己就变成了当初那个最不想变成的人,变的圆滑世故,虚与委蛇,尔虞我诈,老谋深算,变的身边没有一个真正可以称之为是朋友的人,蓦然间才发现,最单纯的自己,最纯真的感情,都被统统留在了学生时代,只是那些人,早已像朴树的《那些花儿》里唱的那样。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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