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报仇心切,他曾利用舆论,也暂时认同良禽择木而栖,但遇到真刀真枪的权色交易,却真是压到了他的底线。
高蕴蓉却不出声,只是站在当地,似笑非笑。李厘懒得理她,也罢,攀不上高岚这条船,薛悦这边也不乐观,自己以后必定艰难。假若自己为了报仇放弃一切,就算今后报仇成功,他也瞧不上这样的自己。
哪知高蕴蓉却没有讥讽,只是看着他,沉默不语。他看到她一双美目此刻竟渐渐湿润,倒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从叶子到薛悦,再到现在的高蕴蓉,一个个的虽然性格迥异,但起不可理喻这一项,倒真是她们的一个共同之处。他完全不知刚才他是哪个行为令她如此,只好闭嘴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高蕴蓉怔怔的看了他片刻,抹了抹眼角,回了神,复又再媚笑道:“好一个君子先生。也罢,就让你过一次关吧。”她一个侧身躺在李厘的床上,一指桌台:“我今真是忙得累了,借你的床睡一觉。君子先生,委屈你睡桌子了。”
李厘看她并未有加害之意,心下稍定,便抱着剑坐在房间一角休息。
他虽然歇在暗处,却根本无有一丝睡意。高蕴蓉这一关,自己运气好,也不知触动了高蕴蓉哪一根神经,居然就这么及格了。但是明呢?后呢?不是每一次都能莫名其妙化险为夷的。
昨日大选,叶子和薛悦双双被选中的消息早已传遍各处,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看来薛悦从今往后就要常驻上凌烟,而薛炀顾及云中城的大事务,也不会长留此处。如任由自己跟着薛炀离开洞庭湖,那无疑是切断了自己与薛悦之间的联系,自己的价值也会相对减弱。假使高岚真想用自己,那必然是得想办法将自己留下,才有可能威胁到杨一钊和薛炀的联盟。但仅仅依靠高岚,未必就万无一失。如果自己想多一份把握被留下,那么他认为明之前,他需要见叶子一面。
上凌烟自己也只是去过一次,还是在外围活动,内里构造他并不熟悉。他的眼神落在熟睡的高蕴蓉身上。想来高蕴蓉和叶子都是近侍,住处应该不会离得太远。亮之前,高蕴蓉必趁夜回上凌烟。那时他便能跟踪她以找到叶子。
果不其然,高蕴蓉并没有在此多待,不亮就匆匆离开了。
这个高蕴蓉姑娘虽然人情世故上娴熟善变,武功却着实不如李厘好,丝毫没有察觉到李厘潜行在自己身后。她一路来到湖边,驾着船前往上凌烟。而这区区水路,也难不倒李厘这生长自江南的人物。更何况他内功已有根柢,在水底呼吸吐纳于他更是儿科。
他悄悄潜入水中,跟着高蕴蓉绕到上凌烟后面。见她从一个角门处偷偷进入,李厘也随即闪进,一路来到上凌烟内部。
上凌烟虽是岛中园林,却依旧设计的曲折蜿蜒。不多时,李厘便寻不到高蕴蓉的身影,只得罢手,藏身于隐蔽处,默默回忆了下来时的路,计算了剩余的时间。一切已有计划之后,他心下稍定,开始悄悄探索各个房间。
虽上凌烟是王帮的首脑重地,却并没有李厘想象中那么多护卫,倒是无关紧要的侍女更多些。躲过这些侍女对于李厘而言轻而易举,而这些侍女在私下里的交谈,也给他提供了寻找叶子的线索。
在他经过一个花圃之时,两名侍女端着锦盒从他藏身处旁走过,一边走一边:“听了吗?帮主把那个新来的近侍安排在了荆婴使者住过的平意轩。”
“平意轩?不就是玫瑰园旁边的那间竹楼?那里冬暖夏凉,是个好去处呢。要我这个近侍真有福气,一上来就得到帮主的垂青。不好,会是第二个荆婴使者呢!”
“嘘!别让人听见了!在这谈这些忌讳,高近侍准饶不了咱们!”
“别高近侍,云中城的薛近侍也厉害的很!今儿她连创世楼的人都打了,以后高近侍的日子不一定好过。”
“再不好过,也比这个姓常还是姓叶的近侍好过!不了,没得隔墙有耳。咱们赶紧给这个近侍送去帮主的洗漱用品。再过两个时辰,帮主就该起床了,要是这个近侍伺候不好,再赖到咱们头上,可吃罪不起!”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李厘待两个侍女离开之后,便趁着夜色跃上房顶,放眼寻找玫瑰园旁边的竹楼。他辨明方位,随即跳下墙潜身而行,很快来到了这一处极清幽的平意轩所在。
平意轩里此时仍上着灯,虽是深夜,轩中人却未睡。
等到侍女送下东西走了,李厘才靠近,透过窗纸向内望去。
轩中青灯如豆,一个身穿白袍的纤弱少女在灯下默默翻看一本纸册,秀眉长轩,眼神专注,脸颊因为熬夜而微微有些潮红,嘴角似乎带着笑。昏黄的灯光笼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都萦绕散发着浅浅的暖意。
一时间,他有些忘记了他来的目的,也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他此刻看到她,是一番何等心境,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懂。对于他而言,这世间的人尽皆冷漠奸滑,只有眼前这个少女,才真正是自己的人。
时候在村里,她从来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就连敷衍自己都不肯。自己好胜心切,偏要跟她杠上,结果总是输赢参半,两人斗来争去,谁也没占谁的上风。那时候只很想赢,竟不知自己早已襄王有意。直到家里出了事,她拉着他的手不离不弃,他才真的体会到情根深种是个什么滋味。
此刻就这么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她,就好像回到帘年,回到了那从来没有受过伤害的时光。
就这么默默的在旁边看着她笑,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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