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继续说:“那一年我得知山东省东兖道丘道台卸任,带同了家眷回籍,要从我这里经过,油水很多。咱们在绿林的,吃的是打家劫舍的饭,遇到贪官污吏,那是最好不过,一来贪官搜刮得多了,劫一个贪官,胜过劫一百个寻常客商。二来劫贪官不伤阴骘,他积的是不义之财,拿他的银子咱们是心安理得。不过打听得护送他的,却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是山东济南府会友镖局的总镖头闵子叶。”
陈程听得恍然,两人是这样起了冲突,最后闵子叶不敌被杀。
内里史秉光也说:“虽然丘道台是贪官,可闵子叶本是尽职。焦帮主此番确实没有道理。”
焦公礼摆了摆手,继续说下去:“若只是如此,黄木真人只怕早就来取我性命了。最初我可就是因为忌惮着仙都派……不怕三位笑话,其实单单一个仙都派,以当时我的脾气,也是不放在心上。可仙都派乃是武当支派,黄木真人可是冲虚道长的弟子。我可惹不起。所以我本来是想放弃这一单的。可终究舍不得,便夜晚前去偷听。”
陈程听他说得真诚,这番话说白了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的文明说法。不由有几分相信。但他也知道,那种用最诚恳的态度忽悠人的事,也并不少见,他前世的领导就是这种人。
只听焦公礼又道:“结果我听到里面是闵子叶和飞虎寨的张寨主在密约。原来闵子叶那人贪花好色,见丘道台的二小姐生得美貌,便定下了计谋。张寨主届时带人来杀死丘道台全家,抢走财物,将二小姐掳去。闵子叶然后孤身犯险,将二小姐救出来。二小姐家破人亡,无依无靠,又是感恩图报,自然会委身下嫁于他。他们一个劫财,一个劫色……”
“焦帮主,你这说得可是真的?”弟弟史秉文失声问。
别说太白三英,便是外面的陈程都觉得这个转折太过突然。
焦公礼长叹一声:“我第二天就带人在飞虎寨外面埋伏着。果然就和他们说的一样,丘道台一家路过,张寨主率领了喽啰前来抢劫,闵子叶却装腔作势,大声叱喝,挥剑乱七八糟地假打。那时我想咱们武林中人,虽然穷途落魄,陷身黑道,做这没本钱买卖,但在色字关头上总要光明磊落,才不失好汉子行径……”
说到这里,史秉光说:“不错,大丈夫正该如此!”看来焦公礼这番理论在江湖上还是颇有市场,让人听到就禁不住附和起来。
焦公礼接着说:“所以我不由得火气直冒,就跳将出来跟他动手。闵子叶剑法果然了得,本来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叫破了他的诡计,把他的图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他羞愤交加,沉不住气,终于给我一刀砍死。”
太白三英又是沉默了一阵。这才由史秉光出来说:“若事实如此,焦帮主此举也可说是有侠士之风。只是……不是说我们不肯相信,而是只怕闵二爷不肯信。”
焦公礼叹了口气道:“那是自然。我杀了那姓闵的之后,何尝不知闯了大祸。他是仙都派中响当当的角色,他师父黄木道人决不能甘休,若是率领门下众弟子向我寻仇,我便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幸好我手下把那张寨主截住了,我逼着他写了一张伏辩,将闵子叶的奸谋清清楚楚的写在上面。
“而丘道台当然对我也是千恩万谢,写了一封谢书,言明详细经过,还叫会友镖局随同保镖的两个镖头画押,做个见证。这两个镖头本来并不知情,听张寨主和飞虎寨其余盗伙说得明白,大骂闵子叶无耻,说险些给他们卖了,说不定性命也得送在这里。
“后来我拿着这封信上门去找黄木真人。恰好得到金蛇郎君夏雪宜的帮助。我们和黄木道长三对六面的说了个清楚。那黄木道长很识大体,约束门人,永远不得向我寻仇。但为了仙都派的声名,要我别在外宣扬此事。我自然答应,下山之后,从此绝口不提,因此这事的原委,江湖上知道的人极少。那时闵子叶的兄弟闵子华年纪幼小,多半不知内因,仙都派的门人自然也不会跟他说。”
这次大约是事关紧要,他一口气说下来,不见停顿。太白三英也没有贸然打断,安心听了下来。
直到此时,史秉光才说:“焦帮主,那两封信你还收着么?”
“那是自然,我现在将信取出。三位一看便知真假。”焦公礼忙回答。
然后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焦公礼从暗格的带锁小盒子里取出了两封信,递给三英。
三英分传来看,看完又相互交换。直到三人都将两封信读完,这才再次对视。史秉光说:“有此证明,可见焦公所言非虚。那闵二爷也是名门正派,本是讲道理的人。他知道此事,想来不会再找焦公麻烦了。”刚才他们一直称的是焦帮主,现在看了书信,称呼已经变成了焦公。其中的态度不言而喻。
弟弟史秉文则说:“不过焦公,口说无凭。要让闵二爷相信,只怕得让他亲见这两封信才行。若是你信得过我们三人,把信交给我们。我们带去给他看。”
焦公礼颔首:“自然是信得过。”说着便将信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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