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在宽阔的清水江上,一艘官船正鼓着帆顺风而行。
由于钱夫人身怀六甲,此去望京路途遥远,耐不得一路车马颠簸,怕动了胎气,所以钱千里索性假公济私了一次,凭着自己宰相之子的威风征用了一艘官船。这清水江一向水势平稳,虽然慢了些,但对自己夫人确是有好处。
钱潮坐在船舷上,用一根竹竿绑着钓线,钓钩就甩在江水之中,随着船在水中的行进,钓线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涟漪。
“潮儿,你那样子是钓不上鱼来的,快过来,当心掉到水里去。”钱夫人对自己的儿子说。
“由得他去,省的他不安分。”
甲板上有一把椅子,钱千里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旁边的小几子上还有一把茶壶,茶盏里的香茶正冒着热气。他不担心自己的儿子,钱潮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府中熟知水性的家人,他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钱潮,免得他出危险。
“咬钩了,咬钩了,有鱼,有鱼!”忽然钱潮开始大呼小叫起来,果然鱼线直了,竹竿微微的弯曲。
“好大的鱼,我拉不上来。”
钱潮使劲的想把咬钩的鱼拽上来,但是他年纪不大,气力自然小,怎么用力也无法把鱼拉出来,看起来鱼不小的样子。受命守在钱潮身边的家人立刻接手钱潮的鱼竿,他害怕鱼过大把自家的小少爷反而带到水里去,那可就糟糕了。
“用力,用力”站在一边的钱潮还使劲的给这个大汉打着气。
“好像真的不小!”那个家人用力居然也无法将鱼拉出来。“嘿!”家人一发狠,“啪”得一声,一蓬水草被鱼线带了出来,空中画了个圈洒着一连串的水珠子就落在了甲板上。
“哈哈”钱夫人第一个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的鱼!”
钱千里也合上书看着自己的儿子笑。
钱潮用脚踢了踢水草,确认里面没有鱼以后很是失望,又一脚把水草踢回了水中,抬头问帮自己钓鱼的家人说:“我们船上有网吗?”
“胡闹,这是官船,又不是渔船,怎么会有网,你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许再胡闹了。”没等那家人说话,钱夫人就先开口了。
刚一到上船,很少坐船的钱潮很是兴奋,在甲板上下,客舱货舱来回乱转,可是出发以后便下不得船去,官船再大也就那么点儿的地方,船行得又不快,所以一向活泼惯了的钱潮很快就感觉到了烦闷。
于是钱千里便在甲板上摆下了棋盘,和儿子一起黑白子对弈,不过钱千里并没有在棋艺上下过多大功夫,很快就一盘接着一盘的输,看着儿子一只手往嘴里送蜜饯,另一只手在棋盘上轻巧的吃自己的大龙,他这个当老子的就心头无名火起,随手就在儿子额头赏了两计爆栗,然后就被笑吟吟的钱夫人推开了。钱夫人未出阁时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琴棋书画都很有造诣,尤其下棋,更是受过名家指点,不过饶是如此,也仅能在儿子面前勉强维持一个不惨败而已。
上船以后,钱夫人守着丈夫看书,管着儿子胡闹,欣赏着江边美景,着实的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可是丈夫那晚和自己说的话又像一块大石一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每每看见儿子乱跑的背影,目光中不自觉的有了一丝怜惜,直盼着这船永远都不能到达望京的码头才好。
可是想归想,行船二十几日后,便到达了望京码头,他们一家便下船又上了马车,随着望京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宰相府。
钱千里一家人到来之日,正赶上朝堂休沐,宰相钱江云正在府中。钱千里先带着一家人去拜见父亲,然后又依次拜见了钱江云的几房妻妾,最后来到自己的生母蔡氏的院内,在这里才是一家人最为放松和亲切的地方。
蔡氏见到儿子和儿媳,尤其是见到孙子自是欢喜万分,揽在怀里心肝宝贝的疼爱了半天,又叫伺候的丫鬟给钱潮拿果子蜜饯让他一个劲的吃,直到钱千里打发钱潮出去玩,并叮嘱不许闯祸后,母子婆媳三人才坐在一起说话。
蔡氏见儿媳有了身孕还一起跟来,自是知道儿媳已经知晓此次回望京的目的,见儿媳目光中隐隐有一丝哀色,于是便安慰钱夫人道:“你也不用太难过,不一定选上的,再说了选上了也不是坏事,又不是选上了就回不来了,听说那位老祖宗选走之后也回来过,据说还给他的父母送了终呢,别太担心,你生儿子不会白养一场的。倒是你肚子里还有一个,这次事情结束就别走了,生完等孩子,大一些再走,这样才稳妥。要不我就去找千里的父亲,让他给千里在望京找个官做,我不求千里的官能做到多大,只求你们能在身边时时来看看我就够了。”
钱千里夫妻二人连忙称是,钱千里说:“爹爹这里不缺人伺候,儿子本来就想此次事了,将娘一起接到越城,也好早晚伺候。”
蔡氏闻听自是高兴,连说等儿媳生产后,便婆媳三代人一起回越城去住。
钱千里又问:“此次回来,不知何时能再见一见那位老祖宗。”他心里还有事要去磕头求那位老祖宗,所以才如此问。
蔡氏自然知道儿子的心思,说:“这个不用你着急,其他几房早你们先到的,都是当晚就大人孩子一起去见的老祖宗,晚上你爹肯定会来找你,等着就是。”
(钱家的老祖宗)
果然,到了晚上,钱江云便遣人将蔡氏,钱千里夫妻以及钱潮都找了去,一起用了一顿纯粹意义的家宴,除了这五人再无旁人。席间钱潮人小成精,着实的给钱千里挣足了面子,面对自己宰相爷爷的发问,钱潮不慌不忙,引经据典,妙语解颐,引得钱江云老怀大慰不住的捋须大笑。
饭后在钱千里的眼色示意之下,钱夫人便和自己的婆婆蔡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去了。厅中只留下钱江云祖孙三人。
“走吧,带你们去见老祖宗。”钱江云说道,似是对钱潮非常满意,竟然伸手拉住钱潮的手走在前面。
不知道穿过多少个月亮门,转过了几个抄手游廊,终于祖孙三个到了钱府一处僻静的小院,院子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小屋,屋内透出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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