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懋受伤,李简看得几乎目眦欲裂,甩开身前纠缠的晋军士卒,便向李懋那里杀了过去。
晋军阵前,大帅仇凤用人头划了一条线。
攻城惨烈如斯,纵是对士卒催逼再紧,许下的赏赐再厚,也总有被吓破了胆逃回来的。
仇凤懒得理会,吩咐下去,但有逃兵,只有一个字:杀!
但是杀过之后效果却并不太好,于是他又命人从营中取来许多的木杆,两头削尖后插入阵前土地上,将捉到的逃兵砍了之后就将人头戳在杆子上,就这样,一个个的人头就在晋军大阵之前从左到右成了一条长长的线,几乎和洛景城一面的城墙一样长。
后来又在这条线上立起很多小旗,旗子上只有八个字“畏战可耻,祸及家人”。
晋军士卒们弄明白那八个字的意思尤其是后面四个字的意思后就很少再有逃兵了。
只要跨过那条人头排出的线,除非能把对面的城池攻下来,否则就不要想着再活着跨回这条线。只要自己的头颅出现在这些木杆上,自己的妻儿老小也要跟着倒霉,反正都是个死,死在阵前家里或许还能有些抚恤,万一死不了把城攻了下来那赏赐肯定丰厚,没得选,那就去送死吧!
仇凤盯着洛景城上的厮杀,面上虽无表情,心里却焦急得不停念叨:为何如此慢?为何如此慢!他们明明撑不住了,只要攻得再猛一些就可以把这城拿下来了,真是一群废物!这城明明已经守不住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坚持,难道那个老东西真的要殉城吗?值得吗?这种情况下,你弃城而走谁会怪罪你?我还说你比我活得痛快,现在看来你和我其实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声名再重,权势再大,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对呀,棋子!洛景城这里就是个大棋盘,你是将,我是帅,我们兵马齐出在这里厮杀,不正是一盘象戏的大棋局吗?你怎么还看不明白?放心,城破之后,我定将你风光厚葬,你爱美酒,我就给你埋一座酒窖;你爱兵刃,我就收集战场上的利刃铺在你的棺侧;你爱宝马,我军中的健马但凡我看上眼的就杀了给你殉葬;你重情义,你的手足袍泽就与你葬在一起如何?就算你的儿孙,如果侥幸不死,我也不会再予加害,让他们逃走便是,日后有出息就领兵再战,如此你这老东西就是死了也不能说我小器了吧?
正想着,忽然仇凤听到一片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未等他看时,便有士卒惊慌的喊道“梁军骑兵!”
这时,仇凤才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布置在右翼的骑兵迎上去,这才问身边一个将军:“我们的骑兵呢?”
“怕是……怕是……”那个将领自然不知右翼的骑兵被李天旋引到一处小谷尽皆消灭了,但是他还是猜了个差不多。
“哼!”仇凤冷哼一声,大声命令道“结阵!”
晋军中阵型变动,无数擎着长矛的士卒前后左右互相挤在一起,身子半蹲,将长矛拄在地上,矛尖对准骑兵疾驰而来的方向,密密麻麻一片铁矛尖令人胆寒,如同一个豪猪缩成一团亮出浑身的尖刺等着对手扑上来送死。
晋军的矛阵太厚了,厚到李天旋的骑兵根本无法冲到最中央的仇凤那里,不行,不能无谓的再折损人手!
李天旋策着马变着骑兵的冲击方向,贴着矛阵掠过,晋军中飞出一阵一阵的箭雨,又有不少的骑兵倒下了,让他心中大痛。他愤怒的看着中间那个面皮白皙的家伙,暗骂就是为了你,让我少了多少兄弟!
仇凤看着愤怒的李天旋带着他的骑兵从自己的矛阵前掠过,他微微笑了,要是能捉到这个小子就好了,要好好的打他一顿板子,教训一下这个不尊敬长辈,总打长辈坏主意的家伙,那定然有趣。
李天旋却并不气馁,本来他就没奢望真的能在仇凤身上来一刀,他这次带着骑兵冲过来,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仇凤大元帅,现在距离他不到寻常弓箭的两射之远。笑话!真的只以为老子的父亲才会射箭,老子就不会了吗?老子的射术可是老爷子一棍子一棍子打着教出来的,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当李天旋的战马掠过矛阵中央位置,前方已经是晋军左翼的骑兵压迫过来,仇凤的目光又转向洛景城之时。李天旋忍着腿上剧痛猛得踩着马镫从马上站立而起,腿上伤口迸裂,又飚出了血,但他全不理会,一扭身怀中长弓已经被拉得满月一般,就在他的目光越过重重的人影,穿过如林的长矛,最终死死锁住那张白净的面皮时,李天旋勾住弓弦的拇指就松了开来。
箭矢激射而去,三棱透甲的箭镞连带着箭杆箭羽,微微旋转着钻过无数林立的长矛空隙,掠过无数半蹲的士卒的头顶,最终击打铠甲的护心镜上,只冒出一点火星就透了进去,然后又透过铠甲的甲叶子以及内里的软甲,最终停留在仇凤热血流淌的地方。
仇凤惊讶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正中的那只箭,忽然苦笑了一下,自语道:“这次更狼狈呀!”抬头看时,就看见李天旋带着自己的骑兵绕过了自己左翼骑兵的追击,竟然逃走了。
“大帅!”见到仇帅中箭,周围将领顿时惊呆了,纷纷叫嚷着围了过来。
“慌什么!死不了!”一向冷静温和的仇凤竟然发作起来,“赶紧攻城是正经。他们已经快不行了!”
又觉得胸口那支箭碍眼,仇凤一把折断了箭杆,手握断箭指着李天旋逃去的方向骂道:“呸!李家二郎!”这声呸是和着血沫子喷出来的,“比你老爹差远了,哈哈,差远了!”骂完就双眼一闭,身子向后仰倒。
李天旋一箭射出,虽然再没回望,但是知道自己那一箭定然射中了,可惜!要是能再近一些就好了,只要能再近一些,他就有把握将那仇凤射个对穿,可惜啊!没办法靠得再近一些,只盼仇凤不死也是重伤吧!想着这些,他自己其实也是摇摇欲坠,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过度的失血已经让他满是血污的脸开始煞白起来,这城外不能呆了,必须回城,不然跟出来的这些兄弟就真的一个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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