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放甚至还专门向一些学子询问过,问他们是否担心在宁远的这种教学方式下,将来参加科举会很难,但所有跟简放聊过的学子似乎对此毫不担心,更未显示出很想要位列朝堂的想法。他们更关心的,反而是将来是否能以自身所学,为大楚多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又过了三月,在看过宁远更多的异事之后,简放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宁远侯府递了一道名帖,直言要与杨昊一谈。因为,在宁远走走看看了半年之后,简放已经获悉,这些异事,大多似乎都是杨昊的主意。
对于简放的要求,杨弘义与杨延平夫妇自然慨然允之。
事实上,简放到达宁远之后不久,杨弘义与杨延平夫妇便已知晓。
虽是轻衣简从,但简放这位当世大儒只是往那里一站,便已超然于众。更何况,简放在宁远城内外四处走动,若是侯府再不知道,那宁远的斥候都该拉出去打板子了。
而杨弘义与杨延平夫妇之所以不去打扰简放,是因为他们也大致猜出了他的来意。很多事,说得再多,不如让他自己去看。若是宁远的事情能够得到简放的认可,那么,不仅对于宁远,便是对于整个大楚来说,都会是一件幸事。
在看到杨昊的第一眼,简放虽然说不上对其有任何轻视,但心中的疑虑却不小。
眼前这位大楚皇姓之外唯一的世子,太年轻了。他的脸上,分明连稚气都没有脱尽。
宁远的这些事儿,真地是出自这位世子之手吗?
还是说,是镇国公与宁远侯夫妇刻意为之,在为这位世子铺路?
但是,在只问了一个问题,听了杨昊的回答之后,简放心中的疑虑就打消了。
这位世子,确非凡人。
简放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宁远学堂的这种教法,究竟是想要教出怎样的读书人。
杨昊并没有直接回答简放的问题,却说出了他对仕子的看法。
杨昊说,一个仕子,不在于他读了多少书,也不在于他能够写出怎样的锦绣文章,而在于他如何为人处世,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以及如何利用他所学到的东西造福社稷天下。
就这一句话,让简放沉思了许久。
那一刻,简放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了曾经年少的自己。
他想起了这些年的自己。
他想起了他的许多学生。
他想起了许多位列朝堂的重臣。
简放问的第二个问题是,宁远学堂为何会让那么多学堂先生之外的人去教学子,其中甚至包括了乡野村夫。
对这个问题,杨昊只回答了四个字:达者为先。
这句话,又让简放沉思了许久。
简放问的第三个问题,与第一个问题相近。
这第三个问题,其实是密切相关的两个问题。
他问的是,宁远学子学的那些国学之外的东西,真地对学子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宁远就不担心这些学子的仕途吗?
对这个问题,杨昊的回答也与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相近。只是,杨昊多说了几句。
杨昊先说的,是孩童启蒙时必学的《弟子规》与《三字经》以及考评时必考的礼学。
杨昊说,宁远希望,宁远的学子,能自幼时便明白,读书人,当以德为先,以国为先,以民为先。
杨昊接着说的,是所有课程。
杨昊说,宁远的许多学子,由于种种原因,不会在学堂中待的时间太长,甚至会早早辍学。但是,宁远认为,经过了对国学、礼学、数学、六艺等的学习,这些学子,一定会更有家国情怀,学习能力也会更强。他们将来无论从事何种行业,也一定能够做得更好,于一国一家的贡献会更大。
〵关于体育和学子参与农事之事,杨昊也特意说了两句。
关于体育,杨昊说的是大白话。那就是,一个好身体,是做一切事情的最基本条件。
关于学子参与农事,杨昊说的是,读书人若不曾挥汗,又怎会知民间疾苦?
杨昊最后说的,是关于宁远学子的仕途问题。
对这个问题,杨昊的回答非常简单。
杨昊说,宁远想要的,不是可以问鼎三甲的仕子,而是能够真真正正能够为宁远、为大楚做实事的学子。
听完杨昊这段话,简放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简放沉思的时间最长。
他本是带着与杨昊长谈的打算而来。但是,在问过三问、听过三答之后,他觉得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至少,今天没有这个必要。
从第三次沉思中回过神来,简放什么都没有再说,也没有再问。
他站起身,整冠肃容,当着杨弘义与杨延平夫妇的面,对着杨昊郑重一礼,便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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