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光很美,一如南宫家最后的那一晚的月光。
南二提刀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甚至是要做什么。
被杀意所充盈的心中,没有半分的疯狂和扭曲,有的只是如同极北之地千年雪山上那永远融化不了的冰冷。
他在黑夜的灯光璀璨下独行,一步步走回曾经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
月光流下,如水如霜。
侧躺在屋檐青瓦上的男子,晃了晃酒葫芦的酒,他明明已经喝得醉眼迷离,却还是无法睡去。
“喝成这个样子还睡不着……我还是头一次。”
夏知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白色月华将他笼罩进去,好像是天上月宫中仙子害怕秋风寒冷,特意给他披上了一件月光织就的外裳。
屋子里那个被南二打晕后扶到床上的夏知蝉一点点化成光辉消散开来,最后整个屋子里就根本没有人了。
只有桌角上的灯火还在闪烁。
夏知蝉是什么样的家伙,他要是真的只被南二的一个偷袭就给击倒了,那他也不能再游走江湖了,直接回困龙山重头学起吧。
他从一开始就呆在屋顶上面,看着南二跟在假的夏知蝉身后进了屋子,又看着前者走出屋子关了门,再也不隐瞒自己身上的杀意,直冲冲的往一个地方去了。
夏知蝉一直在饮酒,可酒喝得越多他反而是越清醒。
他干脆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也迈步往外面走去。
“灵官大人,你这是……”
还不算很晚,驿站的驿卒还在,他一见夏知蝉走出来了就马上打招呼。之前的那个驿丞张月半特意吩咐了,要像照顾亲爹一样照顾这位灵官大人。
“出去走走。”
夏知蝉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就往外面走去。
“城东可以游湖赏月,画舫歌舞数不胜数……”
驿卒连忙说道,可他没有说完夏知蝉就已经出门去了,只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今天虽然不是河神祭,整个江城却已经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了。
街道之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夏知蝉顺着人潮,往跟南二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镜面湖泊,这湖是江城旁的大江的一条支流,河水穿过江城蜿蜒而过,在大湖两岸都是青楼酒肆。
此时的湖上,已经是有数艘高挂花灯的画舫花船,传来阵阵鼓乐之声,伴随着灯火闪烁,有妖娆女子翩翩起舞。
夏知蝉站在岸边,任凭秋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路边走过三五成群的夜游女子,她们都闪着明眸,带着好奇和一点点羞涩打量着岸边独立的翩翩公子。
胆子小的也只敢偷看两眼,然后就在伙伴的调笑声中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胆子大的就故意的从夏知蝉的身边走过,再“意外”的丢了些手绢什么的,希望上演戏剧话本里面才子追佳人的场景。
可惜,她们注定是要失望了。
夏知蝉都没有在意的身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如果他回一下头,就会发现自己身后的地上被丢了手绢荷包耳坠首饰,总之是女孩子家的东西是都快凑齐了。
他目光扫视河岸两侧,最后落在了一座石桥旁的老翁身上。
老翁一身破旧布衣,头发花白的撑着一艘独木小船独自伫立在秋风中。
小船船头摆着两壶酒,三碟下酒的小菜。
他本来是想趁着河神祭的热闹,拉几个客人来游湖赏灯的,到时候那些客人在船上一喝酒,再给自己几个赏钱,这个冬天不就好过了嘛。
可没想到,今夜秋风如此之寒。
那些有钱的客人自然去包画舫花船,谁能看得上他这小破船呢,可酒食都已经买了,今夜若是一个坐船的客人都没有,自己别说挣钱了,还要赔钱呐。
夏知蝉走了过去,从袖子里掏出来钱也没看多少就直接递给了那个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老翁。
“这些钱,租你的船够不够?”
“呃,够够够……这位公子呀,坐船用不了这么多钱,您这些钱买我这艘船都绰绰有余了。”
老翁连忙解开船上的纤绳,他还没有来得及上船,身旁的夏知蝉就一个飞掠到了船头之上。
“呃,公子,我还没上船呢……”
“不用了……”
夏知蝉往船上一躺,身下的那艘小船无风自动,摇摇晃晃的往河上飘去。
“这……”
老翁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使劲揉了揉眼睛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确确实实存在的钱。
秋风吹过,老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他心里想了想,反正这些钱都够自己再买一艘新船了,那艘旧船就当是卖给人家了呗。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怀抱着突如其来的一大笔金钱,脚步匆匆的回家去了。
……
小船儿摇啊摇的,从河上飘过。
那些画舫花船上传来了阵阵的欢声笑语,乐师跳动的指尖,舞姬诱人的蛮腰,醇香的美酒,妖娆的歌姬。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夏知蝉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中间一轮圆月当空。
月光洒下来,没有一丝的温度。
“郎君,怎么今日如此忧愁呢……”
妖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女子侧坐在船边,一双玉足浸入冰冷的河水之上,她内穿银色中衣,外罩一件白色薄纱。
正是那日在花船上的蛇妖。
她扭动着无骨的蛇腰,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夏知蝉的胸口,感受着他炽热又有力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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