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展去找秦怀时,看见那小子已经打包好了行李,人都坐在马车上了。他穿着略深沉的鸦青色浅纹缠枝外衣,双手垂在膝盖之上,挺直脊背,目色淡漠。
不像是将要七岁的孩童,倒像是返老还童的老僧一般。
“小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不行?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这里忙得很!”张展是真觉得脑袋疼,“现在整个永定县还有十多万灾民,都要我去安置。你又在这里闹幺蛾子,你是要我怎么做?”
上头的人不知怎么想的,这是赈灾,要安抚灾民。县令又没到位,各种杂事也要处理。
就是村子里的驴,怕是都没他这么难!
偏偏这小祖宗使性子,打不得、骂不得,又那么小小的一个,怪也怪不得。
这不是给他出难题么?!
秦怀仿佛看不见张展的急迫,半点不为所动。
“你到底要怎么样?消停点行不行?等我把这里的事忙完,我就送你回去,行不行?”
秦怀不说话。
“啊啊啊!”张展拳头都在旁边握得咔咔响。
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这时,秦怀忽然重重咳嗽了一下,嘴角溢出了带着乌色的血。
他极为淡定地拿出怀里的手帕,将血迹擦去,随手丢在一边。
有人上前来,把帕子拿下去。
张展的动作忽然一僵,冲进马车里,急道:“你怎么吐血了?!怎么回事!”
秦怀撇过眼睛,并不说话,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
“秦!佑!怀!你到底怎么了!”张展看秦怀总不说话,便转过身去,叫住那个收拾帕子的仆人。
“你把帕子给我!”他就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秦怀道:“三月。”
张展扭过头,秦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的时日。”
说完后,秦怀便闭了眼,不愿多谈的样子。
也藏起了他眼里所有的讽刺和冷漠。
张展心里忽然想到:他如今也不过六岁,可瞧着,分明像是六十岁的人。
半点没有人气,更逞论生机。
赤甲及时出现,道:“夫人已经下令,撤去所有人手。张大人放心,公子不会闹事,也闹不了事。”
顿了顿,补充道:“他只想好好过完最后的日子。”
“怎会如此?”张展皱眉,见到秦怀那样子,忽然道,“你们打算去哪个村?”
赤甲回:“丰安村,听闻那里有一片桃林,公子想去看看。”
丰安村在永定县的南边,是在山谷里的村子,也是雪灾里较少没受到波及的村子。
也正因此,村里的风景也还算保存得当,此时正是山花烂漫之际。
张展想到秦怀如今的身体,便道:“我给你安排两个人,再带个大夫,送你们一起过去。再多是没有了,近来县衙里人手也紧张。”
“不必了,我护送公子就好。”
张展想到赤甲的身手,估计他一个人就能抵十几二十个普通衙役,想来有他也够了。
“那大夫是要——”
“有必要?”话未落,秦怀冷声反问。
张展一噎,到底没再多说。
这孩子人小,主意却很硬,从不听人言的。
秦怀来时,十多个家丁护送着,还有和尚、道士和其他教派的。
而今,那些人均留在了县衙里,等着过两日回返。
现在他要去丰安村,这些人竟都没跟上,只有一个赤甲和车夫随行。
等他走后,张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去找那几个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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