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扫了一眼战智湛身上的血污,带上口罩,官腔十足的说道:“患者吗?你咋了?”
“哦……俺不是患者。俺找不到大夫,就把他放在走廊的椅子上……”战智湛急忙答道。
“那你还不哩咯整儿把患者抬进急救室抢救,还在这旮沓囚啥呀?等着我请你吃饭呢咋的?”这个派头十足的医生居然声色俱厉的训斥起战智湛来。
站在旁边的小护士也一改刚才和医生打情骂俏时的轻浮,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双手插兜,撇了战智湛一眼后提醒道:“刘大夫,按规定打架斗殴的患者是要报告派出所的!”
“俺没有打架,这个受伤的俺真的不认识,是俺们学校安下水道的。”战智湛辩解道。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见义勇为,是****的好学生呢!”刘大夫的话听起来很冷。
刘大夫虽然态度恶劣,面目可憎,但是技术却很不错。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宋永智的断腿后,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他看了看战智湛,疑惑的问道:“你们在啥地方给他治过?”
“没有!没有!就是俺怕耽误了,给他扎古扎古。扎古完了直接到医院来了。”战智湛知道“同行是冤家”的俗语,生怕刘大夫不给宋永智治疗,急忙解释道。
刘大夫不信地盯了战智湛半晌,面色温和了许多:“这个病人伤的很重,右腿的胫骨和腓骨都已骨折,得马上住院,如果不住院治疗的话,很容易引发一系列的炎症,可能得截肢。”
住院就得交钱,送一个不认识的农民工来医院可以,但是再让自己给他垫医药费,战智湛不免有些肉疼。他为难的说道:“大夫,能不能先住院,这个……晚点儿交钱中不?”
“不行!全国哪个医院都是一样的规定。你要是不交钱,就拍不了片,我也没办法拿出药来。我就是大夫,只负责看病开药,别的我也没那个权力!”刘大夫的表情十分复杂的看着战智湛,但却十分坚决的解释道。
战智湛硬着头皮,迟疑地问道:“那……那得交多少钱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去收款处划完价就知道了!”刘大夫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
躺在检查床上的宋永智突然忍不住疼,叫道:“唉呀妈呀……疼死我了!我眼目前儿兜里还有二十一块钱,都……都拿去吧!”
好容易找到了收款处,战智湛将刘大夫开的单子递了进去。收款处窗口里一个戴着大口罩的中年女人问道:“患者是合同医疗吗?”
“你说啥?‘合同医疗’是啥家伙?”战智湛诧异地问道。
“合同医疗就是患者单位的医疗关系在我们医院。跟你说你也不懂,一看整个浪儿就是一个山炮。赶紧交钱,一共是五十三块四毛六!”收款的中年女人嘴里爆豆一样一刻不停的说着,手里也一刻不停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战智湛自然不知道收款的中年女人说的“山炮”为何物。那时,埠头曾经流传着这样一首关于“山炮”的顺口溜:“山炮进城,腰扎麻绳;满嘴葱味,小脸通红;先进百货,再逛联营;看场电影,不知啥名;没有厕所,旮旯也行;挨顿胖揍,还说不疼 。”
“啥?‘山炮’是啥家伙?”收款的中年女人让战智湛十分疑惑的边自言自语,边站在走廊里翻钱。可是,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有刚发的十三块钱助学金和几毛钱零钱。
把一分、二分的“钢镚儿”都凑上了,也不够十四块钱。再加上宋永智的二十一块钱还差十八、九块钱呢。战智湛傻了,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含义了:“这他娘的可咋整,交不上钱也不给看病呀。总不能丢下宋永智,自己个儿逃之夭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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